秦瀟瀟走了,小喇嘛和小道姑在外國語學校寄宿,一個月才能回來一趟,空蕩蕩的幾百平米的房子裡,隻剩下李雲道一個人。拿出手機想給北京的媳婦兒打個電話,看了時間才六點多,怕吵到小鳳駒睡覺,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歎了口氣,便也下了樓。
清晨的空氣出奇地清新,他沿著小區的慢步道跑了兩圈,出了身微汗,便停在安放了健身器材的開闊空地上打起了太極。
大師傅曾經評述,弓角打太極,過於陽剛,失了圓融,徽猷打太極,陰柔有餘,少了陰陽並濟倒失了太極的精髓。倒是這偷師而來後經黃梅花指點的李雲道,在太極上從沒有得到大喇嘛一句點評,不過得大喇嘛真傳的十力嘉措卻曾說過,如果李雲道專心太極,未嘗沒有成一方太極大家的可能。
玫瑰園是西湖金字塔尖的樓盤,入住者非富即貴,小區環境優美,綠化率極高,但容積率極低,人口密度自然也就比其他的普能住宅區低了許多。
一大早在這空地上活動筋骨的,也就李雲道和一個頭發花白卻精神奕奕的老者,李雲道打著太極,那老人家也耍著太極,一老一少,倒也真有幾份相得益彰。
一開始倒也相無事,你練你的,我耍我的,可那鶴發童顏的老者打完兩趟太極,李雲道一趟拳還未曾走完。
老者開始隻是好奇,而後仔細看了小段時間,頓時肅然起敬,就算自己打得一手算不上正統的太極,但起起浮浮這麼些年,高手也見過不少,最起碼的眼力價還是有的——單看這青年的一招一式,已經足以趕得上他見過的那些一方宗師了。哪來的小夥子,之前怎麼從來沒見過?老者打量著那剛柔並濟的招式,有些按捺不住的好奇。
像那小夥子進入收氣收勢的入定狀,老者便想上去跟青年閒聊上兩句,可剛邁出一步,便聽到身後有人喊住自己:“老歐,就知道你一大早肯定要跑出來舒展舒展筋骨。”
老者回頭,卻是一個長相和氣質都不算上乘的中年男子,那人的顴骨極高,偏偏又是扁平臉,下巴外翹,頭發永遠亂糟糟的,如同鄉下的莊稼漢,但這人臉上的笑容卻很容易感染人,尤其是一大早看到這笑容,任人都會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哎喲,雲老板!”老者爽朗地笑了起來,一時間將那太極之事拋到腦後,轉身迎向鄉土氣息頗重的雲姓中年男子。
“太極?”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過來,也看到空地上又拉開架勢開始第二趟太極的青年。
歐姓老者笑著點了點頭:“中華養生術的集大者者,非太極莫屬。”
雲姓中年男子點頭笑道:“去年我特地去了趟河南陳家溝,收獲頗豐啊,歐老,你有空最好也去走一趟,那地方,隨隨便便拉一個小稚童出來,都能將太極打得有模有樣。”
老者笑道:“有你雲老板讚助的太極大會,我還去什麼陳家溝?”
“說得也是,我已經讓他們在準備了,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舉行一次,這次不是全國,是全球!”
“雲老板做事,果然不去缺魄力。”
“歐老,你就彆打趣我了,狗屁的魄力,還不是兜裡有些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小錢,等多乾些有意思的事兒,等將來兩腿一蹬的時候,也不至於遺憾嘛!”那莊稼漢一般的雲姓中年男子笑得憨厚,言辭真誠。“歐老,你也彆雲老板雲老板的喊我了,就跟以前一樣,叫我小雲,我覺得比較親切!”
“哈哈哈,都說浙北雲騏樂善好施,大有孟嘗古風,我說小雲你是無論怎麼樣,都改不了這真性情啊!二十年前,你來找我,我便知道你這小子他日非池中之物,我歐蚍蜉看人,向來還是準的。”
歐蚍蜉,一個在中國南方算得上一言九鼎的名字。
那雲騏道:“沒有你老人家,哪有今天的雲騏!說實話,我現在都經常想,當初做黃頁失敗,如果沒有您老的那五十萬啟動資金,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為了五鬥米折腰呢!”
歐蚍蜉笑著搖頭道:“真金不怕火煉,你雲騏能成事,那是天注定的,隻是時間早與晚而已。”老人的口音裡,終於聽出了些許南方省份的腔調。
雲騏看了看四周清雅幽靜的環境,道:“在西湖住了這麼多年,還是這紅城玫瑰園最讓我滿意,可惜這裡的一套小房子幾年前抵押給了銀行,後來竟被他們私自處理了,為這事我回去發了好一通火!”
歐蚍蜉笑道:“你雲騏想住玫瑰園,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這裡住著的生意人,有多少挖空了心思想見上你一麵的?還是不要自找麻煩了。”
雲騏苦苦一笑:“哎,這倒真是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