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將生煎抱在懷裡,微笑看著遠方的藍天。
那年她二十歲,她原本不喜歡吃生煎,但他很喜歡,於是她也愛屋及烏地喜歡上了這種食物,一吃就是幾十年——隻是這些年,她已經忘記了,上一回吃到生煎是何年何月何日。
生煎還沒有涼,車子就已經開到了蔣家村的村口。她沒有料到,這裡原來早已經變成了一處小集鎮。
私家偵探指著路口說:“沿著這條路往裡走,到丁字路口左轉,那兒有個廢棄的煉油作坊,他在那裡。”
她笑了笑說:“謝謝,要不要吃個生煎?”
私家偵探看一眼她手中裝著手槍的紙袋,搖了搖頭:“謝謝,不餓。”
轉身時,她看到路中間落英繽紛的桃樹,當年,他就是在那排桃樹下用一句話打動了自己的芳心。她清晰地記得,那晚他穿著筆挺的製服,他的笑容如同有魔力一般令她著迷,他的聲音是那般富有磁性……
她一手拎著紙袋,一手抱著生煎,慢慢走在集鎮最繁華的小路上。
車來車往,她旁若無人地打量著道路兩旁的建築,看著街上的人,望著那些穿著開襠褲嬉戲打鬨的孩子們。
走過丁字路口,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安靜下來,牌匾破落的煉油作坊就默默地沉寂在小鎮的角落裡,誰也沒有注意作坊的鎖被撬開了,許久無人問津的作坊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她看了看四周,確認四下無人,這才迅速推門,閃進煉油作坊。
作坊裡到處飄著一股難聞的異味,這裡原來應該是一處地溝油的提煉黑作坊,被公安機關一舉搗毀,但幕後操盤手卻沒有抓到,現在她終於知道,應該是張士英庇護了某個人,如今張士英需要藏身之地,那人便將這處地方貢獻了出來。
提煉作坊並不大,三間屋子,所以她很容易就找到了躲在角落裡的男人。
“你怎麼來了?”確認隻有她一人後,男人原本躲閃害怕的表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頤指氣使。
她笑了笑:“我買了生煎,你吃點。”
男人很習以為常地接了過去,打開聞到撲鼻香氣,頓時食指大動,吃得狼吞虎咽。
他好像已經很長沒有吃飯,含糊不清問道:“你怎麼還不跑路?”
她還是笑,不說話。
男人突然停了下來:“你帶警察來了?”
她搖頭,開始流淚。
男人狠狠皺眉:“怎麼每次都這樣?你煩不煩?”
她擦乾眼淚,問道:“我們在一起過了多少年了?”
男人沒好氣道:“無聊!快想辦法,咱們得早一點出去,最好是能離開中國。”
她搖了搖頭,接著問道:“那天,你在桃樹下許的誓言,你記得嗎?”
男人微微一愣,神情先是緩和了一下,隨後又一臉不耐煩:“都什麼時候了?還風花雪月?真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怎麼還能撞了狗屎運把公司做那麼大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緩緩道:“那天,你說,你要保護我一輩子,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會一生一世都愛我……”
男人很粗暴地打斷她:“你有完沒完?你要不想跑路,早點兒滾蛋,彆連累我。”
她慘笑:“你怎麼都沒問問凱鐘的情況,他是你兒子。”
男人斬釘截鐵道:“我沒有那樣的兒子,那是一個沒有人性的畜生!”
她笑了起來:“畜生?那你是什麼?畜生他爹?老畜生?”
男人揮起胳膊,作勢一巴掌就要下來。
她沒有向往向一樣嚇得瑟瑟發抖,相反卻昂首挺胸地迎上去:“打啊,你打啊,都打了一輩子,也不在乎這一次了!”
男人狠狠地將她推開:“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