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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克裡特島遍地不知名的野花,春風撩人,陽光和煦,站在海邊的懸崖上放眼回眼身後,目力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蒼綠。海天交接處,一個黑點越飛越近,到了近處才能看清是一隻通體雪白的海東青。一聲清嘯後,那雪白海東青陡然衝入藍天,在極高處變成了一個幾乎看不清的小黑點,而後突然間迅猛而下。紅袍青年孤身立於崖頂,似乎絲毫不畏懼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自己而來的猛禽。就在那海東青快要刺到那紅袍青年時,那海東青陡然轉向振翅,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極漂亮的弧線,最後落在那隻從紅袍中緩緩伸出的右臂上。
海東青雙目威嚴,渾身雪白,就連爪子也是隼中之者的玉色,立在那青年的前臂上,無比神俊。紅袍青年微微揚臂,輕喝一聲,海東青再次如離弦之箭般衝入雲霄。
“阿佛洛狄德,米諾斯大人有請。”這是一個看不出年紀的白衣苦修士,他的白袍上打著各色的補丁,如同其他的古修士一般,手中執著一根象征一心修行的修士棍,隻是他手中的修士棍通體黝黑,不似凡品。提著這重達五十公斤的銅棍,也不知他是如何上的崖,更不知道他是何時才出現在這崖頂的。就如同誰也不知道在曆史的長河中米諾斯大人到底留下了多少歲月印記,誰也不知道這看不出年紀的白袍苦修士已經活了多久,但所有人都清楚,作為聖教碩果僅存的長老之一,米諾斯大人每每現身,所到之處必有四名年輕古修士相隨,這位赫拉克勒斯便是其中四人中的一位。
紅袍男子似乎並不在乎白袍苦修士直呼其名,事實上他也清楚,赫拉克勒斯有這樣的資格,否則如果換成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聖教苦修士敢如此直呼自己的名字,也許早就被他一腳踹進了身前的萬丈懸崖。
紅袍與白袍擦肩膀而過,兩人沒有任何交流,隻是默默地順著徒壁上凸出的岩石飛速下崖。誰都知道,當今聖教,教皇法力無力,教皇之下,裁決使阿佛洛狄德神勇無敵,從來沒有哪個被宣判過的異端能在裁決使大人麵前支撐超過三息,這是天賦,也是自幼在教皇精心指導和栽培下艱辛付出的成果。如果說阿佛洛狄德的變態武力值來自於名師和後天的努力,那麼跟在他身後在徒壁懸崖上沒有拉下半步的赫拉克勒斯便是完全的後天努力——這是苦修士的選擇,也是他們的命運。
崖邊一處古堡依山傍水而建,易守難攻,占儘了冷兵器時代的地理優勢。古堡由巨石砌建,呈對稱狀,灰白而斑駁的建築立麵仿佛訴說著千百年間戰爭的硝煙與廝殺。古堡前的廣場原本空空蕩蕩,此時密密麻麻坐滿了白袍打補丁的苦修士,要知道這些古修士平時都散落在全世界各地,此刻儘同時彙聚在這座小島上,不由得讓紅袍青年阿佛洛狄德微微皺眉——這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盛況,就算是教皇的登基大典也請不來這些隻為了信仰而生存的苦修士。阿佛洛狄德敏銳地發現,那些頭發胡子都是白色的老年苦修士白色的教袍袖口邊上都繡著三道金紋。三道金紋意味著什麼?這是普通的聖教苦修士修行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榮譽,必須是那些為聖教的生存發展或教義的延生作出過突破性貢獻的苦修士才能獲得如此榮耀的金紋。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嗎?阿佛洛狄德默默地想著,但是他接過的良好教育告訴他凡事都不能將喜怒寫在臉上,所以他隻是默默地跟著赫拉克勒斯穿過那些閉目默念教經的老少。
古堡內燈光昏暗,潮濕的走廊壁上掛著似乎是上個世紀就已經懸掛著的老式壁燈,赫拉克勒斯一言不發,進了古堡後便在前方帶路,古堡裡靜悄悄的,仿佛空無一人,隻聽得到一前一後的兩人的腳步聲。古堡從外麵看來並不大,但是阿佛洛狄德卻跟著赫拉克勒斯走了很久很久,終於來到一扇古舊的大門前。
這是一扇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次戰爭洗禮的木門,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木門上的刀砍斧鑿的痕跡清晰可見。木門上還有些莫名的斑痕,阿佛洛狄德卻知道,這是鮮血經過曆史的沉澱後留下的痕跡。苦修士赫拉克勒斯將手中的修士棍擱在牆角,咬牙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推開這扇沉重的大門。木門徐徐張開,門後是一方天井,綠意盎然,鮮花怒放,與剛剛古堡走廊給人的壓抑和不見天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溫暖的陽光透過天井上空的玻璃灑落在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天井裡,手持噴壺的白發老人佝僂著腰身,耐心地伺弄著幾盆名貴的鬱金香。
“1636年,這棵價值三千荷蘭盾的鬱金香,可以交換八隻肥豬、四隻肥公牛、兩噸奶油、一千磅奶酪、一個銀製杯子、一包衣服、一張附有床墊的床外加一條船。”老人微笑著擰動手中的噴壺,霧狀的水噴灑在名貴的鬱金香上,“那時候,鬱金香的根球都是以ass為計量單位出售的,要知道那時候1ass才相當於現在的0.05克。”老人放下噴水壺,又拿起修花草的剪刀,仔細剪掉一株造型優雅的盆景岔枝,這才放下剪刀。
苦修士赫拉克勒斯默默地端了一盆清水送到老人的麵前,老人微笑說了聲“謝謝,你先去忙吧,我跟裁決使談一談”,苦修士沒有任何異義的躬身退出天井。
“坐下聊!”老人指著院中的一方小凳,阿佛洛狄德點了點頭,卻沒有坐下,隻是耐心地隨著老人的腳步在花叢綠葉中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