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瑾小聲道:“大叔,好像還真是被你說中了。”
李雲道笑著不說話。
潘瑾問道:“大叔,你要不要幫幫他?”
李雲道卻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雪中送炭的時候。”
潘瑾嘻嘻笑道:“就知道,我們家大叔正義感十足,到關鍵時刻,你一定會出手的。”
李雲道將筷子反過來,敲了敲小丫頭的腦袋:“跟你湊一塊兒,肯定沒好事!”
潘瑾笑著道:“大叔,你不是說了嘛,輪回進了人道,就是來經曆磨難的。”
春日裡的夜風,依舊寒冷蕭瑟。過了淩晨三點,地鍋天堂熄燈打烊。昏黃的路燈照得行人的影子異常斜長,靜謐的大街上,隻有這樣一個步履維艱的行人。他的動作很慢,仿佛腳上戴著千鈞重的鐐銬,他手裡拎著一隻桶,桶裡似乎有水,發出輕微的水聲,仿佛是靈魂在顫抖。站在號稱天堂的餐廳前,他沉思了許久,一步一步走上台階。當人被逼入絕境的時候,就會奮起反抗,就如同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一般。如今,烤肉店倒閉了,美貌的妻子跑了,女兒被人販子拐跑了,老母親知道消息後一命嗚呼了,曾經日子過得紅火的家庭散了,這就是書裡經常會說的那種家破人亡吧。他擰開手中的汽油桶的蓋子,一股濃鬱的汽油味開始在夜色中飄蕩。
“嘿嘿!”他發出怪異的笑聲,回頭望了一眼自己那家曾經也門庭若市的韓國烤肉店,轉身便開始往這餐廳的門廊處澆汽油,剩下的最後一點,乾乾脆脆地舉起汽油桶,從頭淋到腳,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一邊喃喃自語,“你們不讓我活,那我就不活了!”
嚓嚓,轉輪磨擦打火石的聲音在深夜裡聽上去是那般地清晰,試了幾次,仍舊沒有火苗!砰,火苗躥出來的時候,突然他的身邊飛奔來一個人,呼地一口將火苗吹滅,一把將打火機從他手裡奪了過去。
是火鍋店的年輕老板。他把火機塞進自己的牛仔褲的口袋裡,拉著那渾身上下是汽油的人離開地鍋天堂的門口,等到了自家店門口,這才歎氣道:“老樸,你這又是何必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想當年你跟我爸不都是白手起家,在夜市麵對麵地擺攤時也沒見你傷心成這樣,那會兒不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嘛,現在有飯吃了,怎麼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呢?”
被他稱為樸老板的男人哽咽了兩聲,便蹲在火鍋店的門口嚎啕大哭。看著一個年紀跟父親小不了多少的大男人埋頭哭得這般傷心,年輕老板心裡也很不是滋味,蹲下身,拍拍老樸的肩膀:“老樸,你一定要相信,這是一個邪不勝正的世界,那些作惡多端的敗類,最終都是要有報應的。”
老樸哭得更傷心了,撕心裂肺的聲音裡夾雜著女兒的名字,母親的名字。年輕老板掏出煙盒,想點煙,但突然想起這男人渾身上下都是汽油,便打消了抽煙的念頭,繼續拍著老樸的肩膀:“你就算自焚了,連帶著燒了這地鍋天堂又能怎樣?頂多他們損失點錢,板子始終打不到該打的屁股上去。”
老樸傷心欲絕,蹲在火鍋店門口足足哭了一個鐘頭,年輕老板也就耐心地蹲著安慰了一個鐘頭,最後實在蹲不住了,乾脆坐在了地上,接著勸道:“也不是沒有希望,我聽說公安局的副局長劉岡已經被兩規了,又從外地調來一個人當公安局長,據說這個人嫉惡如仇,在西湖和江寧都辦過大案,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為我們江州百姓除去那些個禍害。”
老樸哭得差不多了,還有些哽咽,抬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都是一丘之貉,兵匪自古是一家。我沒報過警嗎?早知道,當初就不要去管那檔子事情,不就是生意比我們好一點嗎?放罌粟殼就讓他放去,隻要我們自己家的人不吃,管他誰吃了去死!我的女兒,我的媽媽啊……”老樸又想起了女兒,想起了母親,還有那個恨心拋家棄女的女人,又開始哼哼唧唧起來。
年輕老板有些惱火,怒道:“彆哭了,大男人,哭什麼哭!”
老樸真的不哭了,在印象裡,小帆這孩子雖然做事有些不靠譜,但關鍵時刻是能站得出來的,比如他爸死了後,火鍋城就是小帆獨自撐下來的,這兩年更是從一家火鍋店擴張到了四家,反觀自己,跟小帆他爸一個輩份的餐飲行業的老資曆,如今倒是混得越來越不像個樣子了。
“老樸,我知道你心裡苦,但是說句老實,我們如今鬥不過人家。不過你想想,當年咱們紅軍都長征兩萬五千裡戰略轉移,更何況咱們呢?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保存好實力,保護好有生力量,等待機會。”說到最後,年輕老板也開始咬牙切齒——這世上有幾種仇是不能不報的,一殺父之仇,一是奪妻之恨,小帆老板覺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既然正麵戰場咱鬥不過,暫時先農村包圍城市也裡一種權宜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