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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工業園區出來,李雲道便直奔沛公湖畔的凱賓酒店,崔劍平帶著崔家智囊團已經江州逗留了一段日子了,也是時候給出一個結論了。這段時間李雲道沒有露過一次麵,如果崔家想介入江州的經濟發展,那勢必是要與江州共榮辱的,之所以不露麵,就是不想因為交情影響了崔劍平的判斷。不過他也相信,既然崔亨偉願意重金養著那些智囊團,那其中的成員肯定都不是什麼酒囊飯袋,脆弱的江州也需要這些專業人士替自己把把脈。
敲開崔劍平房門的時候,崔家大少的房間裡居然還有其他人,兩男一女。崔劍平介紹過後才知道,兩位男子一個是美國沃頓商學院的高材生,一個是清華大學的博士,兩人都有世界級大銀行投資部的工作經驗。剩下的那位女子更是了不得,曾經在日本內閣財政大臣門下擔任首席幕僚。
聽崔劍平介紹李雲道是江北省公安廳副廳長、江州市副市長、公安局長時,三人眼中的均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詫異。如果不是這身筆挺的警服,眼前的年輕副市長看上一點都不像個體麵公務員,更像是個博學多識的大學講師。
送走了智囊團的三位榮譽主席,崔劍平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從冰箱裡給李雲道拿了瓶汽水,自己卻拿出一罐啤酒,嘣地一聲打開,仰頭喝了兩口才道:“這幫癟犢子倒是沒白讀書,一眼就看出了你們這個工業園徒有其表,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李雲道笑著打趣道:“這八個字怎麼這麼耳熟?對,之前不是有人這麼評價你們那什麼江南四少的嗎?”
崔劍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哥,你就彆拿我開玩笑了,什麼江南四少四公子的,那會兒都是一幫吃飽了撐著的富家子弟沒事湊一塊瞎整的。咱言歸正傳啊,這幫家夥把答案直接跟老崔那兒彙報了,老崔那邊召急了人下午開董事會,說要商討這件事情,估摸著到下午也該有結果了。哥,您也彆怪老崔,公司畢竟不是他一個人的,還有不少股東,將大筆的資金從東北抽離出來到江州投資,這種事情也非同小可,老崔說屬於戰略層麵,關係著接下來五到十年公司的發展問題。具體我也沒多問,但我估計這幫癟犢子給出的結果不太理想,哥,您要有個心理準備。”
李雲道喝了一口冰涼的碳酸飲料,微笑著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打心眼裡希望你們老崔是慎重考慮後才做出決定的,否則我的心理壓力會很大。”說著,他歎了口氣道,“如今的江州就像曆史上積貧積弱的北宋,乍一看歌舞升平,但掀開簾裡看看,裡頭慘不忍睹。說實話,其實不管亨偉集團進不進江州,那個工業園區的黨工委書記我是兼定了。我估計我在江州也就兩、三年的時間,時間不等人啊,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為江州做出一些改變,哪怕隻是種下一個種子,培養一幫苗子,這對於江州這個城市的未來發展來說,都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
崔劍平看著眼前一身警察製服的李雲道,他從這個年輕官員的身上看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正氣,似乎當年老崔年輕時創辦亨通的時候,也曾經懷著一力圖天下的豪情壯誌。崔劍平知道自己這種在溫柔鄉和蜜罐裡泡大的孩子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這種豪邁之氣了,佩服又羨慕地看著李雲道說:“哥,我覺得這兩年跟前些年不太一樣!”
“哦?哪裡不一樣了?”李雲道覺得有些奇怪,同樣的話這兩天齊褒姒也曾經對自己說過,隻是不知道崔劍平眼中的不同是不是和齊褒姒一樣。
崔劍平喝了口啤酒,想了想道:“哥,彆的也沒啥,我還跟斐寶寶交流過,他也覺得您這兩年明顯比之前更加憂國憂民了,對,得用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來形容您!”
李雲道失笑:“你們兩個混球可彆給我戴高帽子,我脖子沒那麼硬,戴不起!用範文正的話來形容我就太言過其實了,說句實話,我自己也沒想到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也許就是人家說的,屁股決定腦袋,坐在這把椅子上,就得為老百姓的事情操心。不是說嘛,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這人你和寶寶都清楚,沒多大的追求,這些年也都是被長輩們和形勢推著升官往上爬。劍平,說句實話,官兒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當。這把椅子有多燙,估計也隻有坐上去的人才知道。”
崔劍平搖頭笑道:“哥,你那說的都是跟你一樣的好官。你再瞅瞅江北窩案裡的那幾位,哪個不是為了個人利益瘋狂斂財的?還有我爸的那位老朋友,被媒體稱為建國之最的那位,日均受賄十萬,想想我都覺得觸目驚心。他也是我們家鄉人,小時候我還跟著老崔和他一起吃過飯,最後落馬死刑,到現在鄉裡鄉親的還是有人在戳他們家的脊梁骨。所以哥,就算屁股下麵的這把椅子是一樣的,但人與人不一樣,所做出的選擇和結果也就不一樣。”
李雲道點點頭,當年震驚全國的受賄案舉世矚目,兩位貪腐紀錄都超過一億的副市長在同一天上午被執行死刑,為世人敲響警鐘,但同時全國各地都湧現出了一批腳踏實地的優秀乾部,成為現代化引擎裡的必不可少的組件。這就是華夏的現狀,李雲道覺得事物是有兩麵性的,有好必有壞,善惡必相隨,人在做,天在看。尤其是到了如今這個階段,溫飽無憂,剩下的就隻是為這個社會和國家多做一些事情,哪怕隻是曆史長河中的雪泥鴻爪,那起碼也是給這個世間留下了一些什麼。李雲道不指望自己成為範文正那一類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代名臣,但也不想在百餘年後,變成千夫所指萬夫鄙夷的奸人。
李雲道想了一會兒問道:“你這兩天跟他們在一起,有沒有聽他們提起一些專業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