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輕輕點頭,又歎了口氣:“昨天她去市政府門口靜坐了,被治安支隊抓了進去,到現在還沒有放出來。我跟治安那邊原先和老楊熟悉的人打聽過了,說是新的支隊長很嚴格,不許隨隨便便地就放人。他們說……新來的木蘭支隊長是您……您在西湖的老部下……讓我來找您……”
“孩子她姑姑叫什麼名字?”李雲道一邊拿手機拔木蘭的電話,一邊問道。
“叫楊鳳臻,隻要說是昨天在市政府門口抓的那個應該就清楚了。”
“七姐,你容我先了解一下情況。”李雲道撥了,打開免提。
電話很快就撥通了,裡麵傳來木蘭花賊兮兮的聲音:“頭兒,我正審一樁案子呢,有什麼新指示?”
李雲道直接了當地問道:“昨兒治安支隊是不是逮了一個在市政府門口靜坐的,叫楊鳳臻?”
電話那頭的木蘭立刻道:“頭兒,你等一下,我換個地方跟您說。”木蘭似乎拿著手機尋了一處沒人的地方才道,“頭兒,人就在我這兒,我正在處理這樁案子,有不少隱情,可能有點麻煩!”
李雲道皺眉道:“你知不知道楊鳳臻是犧牲的前刑偵支隊長老楊的妹妹?”
木蘭花道:“知道,昨兒一逮住人,就有人告訴我了。頭兒,如果不是知道老楊的事情,這事兒我鐵定不管,但正是因為事關咱們的英烈家屬,我這不一大早起來就開始處理了,要不這樣,這才問到一半,待會兒我來局裡跟您彙報?”
李雲道知道三劍客裡,就屬木蘭花情商最高,這種事情他既然已經知道是老楊的妹妹,自己又打了電話親自關照,他自然會處理得妥妥當當。
掛了電話,李雲道卻看到七姐一直在垂淚,有些不理解:“七姐,剛剛這個就是治安支隊的新支隊長木蘭花,他辦事情我是很放心的。他剛剛說有隱情,七姐,究竟是怎麼回事?老楊的妹妹為什麼要去市政府門口靜坐?”
“造孽啊!”七姐悲痛地歎了口氣,擦了擦眼淚道,“五年前,在市拆遷辦門口發生了一起車禍,被撞死的是妹夫湯誌剛,撞人的車逃逸了,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凶手。這幾年鳳臻傾家蕩產,就為了尋找交通肇事的凶手和麵包車,苦苦找了這麼多年,還是沒有結果。”
李雲道奇道:“找凶手該找警察啊,你們跟王虎他們難道不熟悉嗎?王虎不是總說,老楊是他親哥哥一類的話嗎?這種事情他沒幫忙?”
七姐又擦了一把不斷滾落的淚珠:“怎麼沒幫,幫了,可是沒用啊!之前的目擊證人突然改口了,說不記得了,那輛車怎麼也找不到,最離奇的是,事情發生一年半後,因為鳳臻和王虎他們死盯著不放,有人找到了鳳臻,說是給我們三百五十萬封口費,讓停止調查。那時候還是黃仁義當局長,黃仁義把王虎直接叫了過去,說是市裡不讓查這件案子了,有那麼多大案懸案還沒有破,不要把人力和物力都浪費在一樁交通肇事逃逸案上了,王虎當場就跟黃仁義翻臉了,黃仁義當時直接就讓王虎停職反醒,過了兩個月才複職,後來王虎一直在私下調查這件事,具體查到什麼地步了也隻有王支隊長他清楚。市裡對鳳臻很敏感是因為她去京城上訪過,所以……”
李雲道的眉心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七姐表述得很清楚,當年的交通肇事案背後絕對站著權力庇護者,而且這些人到現在還在企圖遮掩一些事情。
“七姐,你放心,給我一些時間,這樁案子,我遲早會給你一個交待。”李雲道認真地看著七姐。
“嗯,李市長,我相信您,您是我見到過的所有當官的裡麵,最能站在老百姓角度上考慮問題的,我相信你。可是鳳臻……”七姐有些猶豫,似乎很擔心小姑子在治安支隊的安危。
“放心,木蘭不是顧鏡,他不是亂來的。而且你要知道,我和木蘭,都隻相信正義。”李雲道是一字一頓的說出最後五個字的,他相信,在江州窩案爆發前,應該還有許許多多類似的事情發生在江州,卻被權力的黑手硬生生地壓進了民眾憤懣的胸腔。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正是這些黑手,一步一步地逼出了一些江州民眾對於公務人員的不信任甚至敵視。
送走了七姐,李雲道才發現,這個被命運反複捉弄的婦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去碰自己倒的那杯水,住在公安賓館的時候,自己回來晚上,七姐會碗一直熬在小煤炭爐上的銀耳或八寶粥上來,那時候看到七姐,每天都是樂嗬嗬的,仿佛丈夫犧牲的陰影早已經逝去,卻沒想到這樣的家庭背後有著更深層次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