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國九、丁坤這些人,隻是江北諸多黑惡勢力的一個縮影,在陽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裡,有多少普通百姓正忍受著折磨,有多少來江北投資的客商都因為他們望而卻步,李雲道知道,如果真的能統計一個數字出來,那將是一個無比駭人的龐大數額。
實就算中央這一次不出掃黑的專項文件,李雲道也已經打算在江州推動一場清理涉黑人員的行動。江州作為省會,必須起到帶頭和示範作用,所幸的是高層的智囊們似乎還是想在了自己的前麵,他們已經很敏銳的發現,很多花了諸多心血來推動其經濟發展的地方,最後都因為地方上的各種阻力而不了了之,這其中最大的桎梏應該就是地方黑惡勢力。既然杜西林有這樣的決心,李雲道倒是不介意成為這位封疆大吏手上的一把利刃,隻要刀口不是對著老百姓的,他便樂見其成。李雲道相信,杜西林把自己安排到這個位置上,是要承擔很多風險的,首先趙家一定會有人因為自己被重用而向這位趙若普的得意門生開炮,其次改革派的大佬們因為摸不清他這一招背後的用意,也不會對他心存感激。倒是李雲道身為局中人,能將局勢看得最為清楚:在選用誰來抗掃黑辦大旗的問題上,杜西林並沒有持門戶之見,而是最大程度上從江北老百姓的角度去思考的——無論怎麼看,自己敢打敢衝又有想法,是目前杜西林麾下最適合乾這件事的人。而事實上,李雲道自己也是最想乾這件事的。或許這一輪掃黑結束後,手染鮮血的自己在短期內並不能在江州建立起一個好的官聲,但他相信曆史一定會記住這一刻的——一個真正想為江北人的脫貧脫困作出一些貢獻的人,就算在曆中的長河中再如何地渺小,也會有隻字片語的雪泥鴻爪。
如今各地級市的掃黑辦相繼成立,接下來便是要把工作落到實處,如何落到實處?必須需要一拔人頭來祭杜西林不顧門戶之見賦予自己的這把刀!把腦袋擱在李雲道肩膀上的古可人猛地打了個寒顫,直起身子,狐疑地打量著仍舊仰麵看天的李雲道:“你在想什麼?怎麼笑得那麼詭異。”
李雲道實話實說:“我在想怎麼砍彆人的人頭。”
這女人居然點點頭道:“怪不得那麼大的殺氣。砍人頭這種事情最好辦了,據說當年我老爹新帶一支部隊,兵痞遍地都是,結果被我爹帶上戰場打了幾回仗,什麼毛病都治好了。”
李雲道知道她的意思,緩緩搖頭道:“兵痞那是人民內部矛盾,現在掃黑,那就不簡簡單單地是內部矛盾了。”
古可人又躺了下去,似乎真把李雲道的肩膀當成自己的枕頭了:“階級矛盾更簡單啊,直接給他們專政了。”這女人的殺氣似乎比李雲道還重,提起殺人根本就沒當回事,這讓李雲道覺得,似乎她們老古家都是清一色這樣的貨色,當年他們家無論是上朝鮮戰場還是打自衛反擊戰,都有過族兄弟間攢人頭比賽的駭人聽聞的事跡,事情還一度被心懷撥測的有心人傳到老首長耳裡,卻被老首長一句“你不殺敵、難道等敵人用飛機大炮來轟俺們”就給搪塞過去了。如今這位古家最小的也是唯一的血脈似乎也繼承了老古家對敵人像秋風掃落風般殘酷的家訓,李雲道甚至慶幸這個女人隻是鑽到錢眼裡了,而不是對殺人如麻這種事情上了癮。
李雲道撇撇嘴:“說得簡單,這是和平年代,想專政人家,還得有理有據的,沒那麼簡單。不過各市公安局一定有很多沉積未決的案子,也是時候給他們施加一點壓力了。”刀子如何砍才能一刀致命,其實李雲道心中早有計較,隻是想到下山時大師父說的那句“殺人並不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怕就怕殺人成癮”,這幾年自己卻發現,卻是對生命敬畏,死在自己手中的魑魅魍魎就越多,以至於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墮入了嗜血嗜人命的魔道。
古可人將腦袋轉了轉,換了一個讓自己更舒服的姿勢道:“李雲道,你知不知道,其實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正在琢磨自己是不是殺了太多人的李雲道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何以見得?”
古可人看著夜空,很認真地道:“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像你這種把治下百姓放在首位的人了。你先彆急著否認,伯伯們討論把你調回江南的時候,我也在場!江南省公安廳副廳長、江寧市副市長、公安局長,那可能江州不是一個概念啊!”
李雲道笑了笑:“我其實也挺想回江南的,尤其是姑蘇,那裡是我人生的第二個起點。隻是,江北的事情,我不能這麼放任不管了,至少也要等局勢大好的情況下,我再激流勇退,否則,就算回了江南,我這輩子都會有一個心結在。江北的老百姓很善良,很淳樸,也很勤勞,他們配得上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