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想起在西湖時偶爾會見到的那個小神棍和小道姑,不由得也露出一絲微笑:“十力和小蠻現在怎麼樣了?”在西湖時,她經常會幫李雲道去國際學校接送兩個孩子,想起為了幫自己看手相時兩個小家夥一個塞一個的神氣,她便不由得有些恍神。
“他們啊……其實有些時候我倒是挺羨慕他們倆的。人這輩子,活得純粹些其實並不是什麼壞事。之前雲騏不是對媒體說過什麼人最幸福嘛,就是那些收入還不錯的中產階級,一個月拿個三、四萬,時不時便能有些閒暇陪陪家人。十力和小蠻,他們如今也都算是方外之人了,但仍然有他們的使命。人啊,一旦有了使命,肩膀上的擔子就會變得沉重起來。我現在甚至有些懷念當時在江寧乾刑警的日子,哪怕是去香港臥底,但也總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裡。”
“頭兒,你現在沒有目標嗎?”夏初似乎覺得有些詫異,在她看來,像頭兒這樣的社會精英,總是目標導向的,不可能像一些社會人士那般成日裡無所適事。
“也不是沒有目標,是沒有一個太具象的現實目標。打個比方,我想讓鹿城百姓過得更好些,我想幫鹿城的民營經濟找到一條新的突破口,我還想打造一個範例樣品,好讓全華夏的民營企業家都知道接下來該往哪兒走,該怎麼走。但這些目標都很大,走著走著,你就會發現,麵前全部都是荊棘,是坑窪不平的山路,兩邊也許還有隱藏著的懸崖,一不小心掉下去便會粉身碎骨,如此這般,成就感和滿足感會下降很多啊!”他自嘲地笑了笑,“夏初,會不會覺得我這個頭兒有些矯情?”
夏初連連搖頭道:“頭兒,這跟矯不矯情沒有關係,我覺得,也許你現在選擇的這條路並不太適合你。就像我和木蘭還有風雨,之前我們都一直覺得乾警察挺好,後來發現,自己跟體製格格不入,如果不是您的橫空出世,恐怕我們仨這會兒不知道已經流落到社會的哪個角落裡去了。就像我,您知道的,我是個黑客,沒準兒這會兒已經被抓了!後來我們覺得跟著您挺好,鋤強扶弱匡扶正義,這都是我們仨最樂意乾事兒。等到這一年多過後,我們也才意思,其實也許我們本身就不太適合在原來的地方待著,換個環境,也許更能發揮自己所長,對這個世界、對這個國家能做出更多的貢獻。”
夏初其實本不是一個話特彆多的姑娘,這也許是認識以來,她說得最多也最長的一段話了,說完,便轉頭偷偷看著身邊這位年輕的上司。
黑暗中,她隻看得到他的側臉,那對桃花眸子裡閃著某種她無法理解的光。她知道他想為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百姓多做些事情,但這些話她答應了那位一定是要找機會帶到的,今天的機會千載難逢,但說完後,她卻並沒有在他臉上找到太多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他甚至有些沉默,這讓夏初覺得自己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一直到回到住處,李雲道都沒有說話,隻在臨睡前說了句“早點休息,晚安”便獨自進了房間。
夏初回房關上門,拿出手機,往大洋彼岸發了一條信息。
那座經曆千百年滄桑的古堡在夜晚的星空下顯得尤其威嚴而神秘。古堡深處,那不施粉黛的素顏女子緩緩踏過石階,走進一間頗具東方古韻的書房,書房中四麵牆均是數米高的書架,女子將架梯輕輕推到某個係列前,在最高處找到了一本《華夏中古社會史論》,走下梯子,行至窗邊的一處臥榻旁輕輕躺下,展開書冊。
這是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堅持的習慣,每日的睡前就算在那些最癲狂的歲月,她也一刻沒有拉下。
手機震動的時候,她正翻到第五頁,輕輕讓書冊放在沒有一絲贅肉的腰腹上,她看了一眼手機,而後展顏微笑:“真是個傻孩子!”
她隻回複了四個字“靜觀其變”,而後便放下手機,再次沉入文字的海洋中。
不一會兒,手機又再度震動了起來,她看了一眼,而後搖頭苦笑,微微遲疑了片刻,還是接通那則從美國打來的視頻電話。
“小姑,你怎麼沒跟爸一起來紐約過年?兩個孩子很是惦記您呢!”阮鈺的聲音從視頻中傳來,“你在米蘭一個人,不乏味嗎?”
被阮鈺稱為小姑的女子淡淡一笑:“歐洲這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等處理完了,我就來紐約看你們。”
在華爾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阮鈺麵對自己這位始終雲淡風輕的小姑卻也是沒有絲毫的辦法,深吸了口氣,最後還是決定開口。
“小姑,老祖宗看著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您是不是抽時間回去看看?”阮鈺小心翼翼地看著屏幕。
那女子依舊一臉波瀾不驚,輕緩道:“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便再次拿起那書冊,隻是看了不足一分鐘,又重新放了下來。她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星空,幽然歎息一聲:“他在做的事情,這世上也許隻有我能理解。我在做的事情,這世上除了他,也就隻有您會理解了。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彆,請原諒我的寸草春暉,若是在您有生之年能得償所願,我定會回去做那不遠遊的乖乖女,但若是不行,我會讓他們把我骨灰撒在您的墓前,生生世世都服侍著您!”
看完的去公眾號“仲星羽”上看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