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在鬼門關徘徊過的人,絕對不會理解那種站在生與死邊緣上的戰栗與恐懼。愛瑪顫抖著,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這輩子想做卻一直都因為忙於工作而沒能去實現的事情,比如說帶著年邁的父母到遙遠的東方來旅行,比如說在感恩節那天跟弟弟妹妹們一起歡聚一堂,比如說對前夫克拉克說一聲對不起……太多太多的事情在這一刻湧上心頭,人生苦短,卻終要在此時走向儘頭。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席勒的那句名言:人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死亡也不過是一刹那。
一隻布滿血汙的溫暖大手握住了她顫抖的右手,被酷刑和毒品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年輕人看著她,目光柔和而堅定:“彆怕,有我陪著你。”儘管他那張俊秀的東方麵孔上布滿了嚴刑拷打後留下傷痕,儘管他的眼睛已經腫得快要無法分辨,儘管他說著話的時候還會引起劇烈的咳嗽,但愛瑪卻仿佛在一片汪洋中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死抓著他的手不願鬆開。
周圍手持武器的恐怖份子似乎早就習慣了這些即將被處決的人在生命最後一刻的掙紮與留戀,隻是麵無表情地看他們,目光中沒有同情,沒有悲哀,相反卻有一股說不出的狂熱與噬血。敞篷外響起腳步聲和兩名男子交談的聲音,聽到聲響,帳篷裡這些手持武器的人紛紛挺直了胸膛,呈立正姿勢,待得那兩人掀開帳簾進來,所有的人幾乎同時將目光投向其中一名高大的斯拉夫男子。
將愛瑪擁在身邊的鄭天狼也抬頭望去,那人穿著一身迷彩服,帶著一頂暗紫色的貝雷帽,帽沿的正中央有一枚看不清圖案的帽徽。這人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的身高,左右雙手的虎口均布滿了老繭,這是雙手長期用槍的結果。
鄭天狼的唇角微微勾起,這人正是在東歐製造了無數起恐怖事件的幕後主腦道格,周圍的這些軍人應該都算是他的手下。不過,天狼的目光馬上又落在了道格身邊的一人身上,那是一個身材瘦小的亞洲,麵孔黝黑,眉毛悉數,三角形的眼睛裡透著股常人沒有的精明與陰狠。他便頓時恍然:“你就是毒梟猜努吧?”他想起國內緝毒警察對於猜努相貌的種種猜測,不由得苦笑搖頭——誰說猜努的體型是高大勇猛的?誰說他留著一頭長發的?這他娘的就是一個扔進緬國人堆裡完全不有任何辨識度的家夥。
猜努居然聽得懂他說的中文,隻是這瘦小如猴的毒梟倒是絲毫不在意,他掃了一圈帳篷裡的情形便猜到馬上要發生什麼,皺眉道:“不會暴露我們的位置吧?”
不等道格開口,在一旁操作那台軍用筆記本電腦的東歐人道:“放心,我們租用了十八個國家的代理服務器,想要找到我們的真實方位可能性幾乎為零。”
猜努點點頭,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愛瑪和鄭天狼,仿佛在他眼中,這兩個人已然是兩具身首分離的屍體。
“道格先生,這裡就交給你和你的手下了,寨子裡還有彆的事情,就恕我不奉陪了。”猜努自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目送猜努離開帳篷,剛剛跟在道格身邊的一名東歐男子用烏克蘭語道:“隊長,猜努還要留嗎?這個狡猾的家夥詭計多端,剛剛吳將軍那邊來了消息,說是這批貨到了緬光,但三成殘次品,我懷疑是猜努從中搞的鬼!”
道格冷笑一聲,同樣用略帶車臣口音的俄語道:“波涅夫,記住這一點,偉大的真神會給他致命的製裁的,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還需要這個狡猾的家夥來幫我們斡旋跟吳將軍包括和經緯集團之間的事情。當然,如果你覺得這個人太礙手礙腳,那乾脆從他身邊扶植一個人起來取而代之,同樣的策略也可以用在吳將軍那邊。那個查爾斯怎麼樣?如果他的威望能夠服眾的話,完全可以把那個昏聵老頭子乾掉,換一個更懂得審時度勢的家夥上去。我想那個查爾斯應該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被道格稱為波涅夫的男子有些擔憂地道:“查爾斯這一年光芒太盛了,現在吳將軍身邊有大半的人都唯他馬首是瞻,我感覺老頭子對他的信任已經大如從前,如果不是經緯集團的那個女人隻肯跟查爾斯溝通的話,老頭子很可能在去年就對他下手了。不過這也很難說,年紀大了,人就容易出昏招,老頭子現在的全副心思都在剛剛納入後宮的那個女人身上。我聽說一個消息,但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麼消息?”
“據說那個女人曾經試圖勾引查爾斯,被查爾斯借口檢查軍務拒絕了。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話,那麼那個歹毒的女人一定會通過吹枕邊風的方式給查爾斯製造一些麻煩!”
“麻煩?”道格似笑非笑,“年邁的將軍已經老得分不清什麼是事實什麼是謊言了,你信不信,隻要她構陷成功,查爾斯就會麵臨著滅頂之災。波涅夫,馬上通知我們安插在緬光軍中的人,密切關注老頭子跟查爾斯之間的關係,有任何異動,馬上通知我們。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不覺得嗎?如果能夠通過查爾斯間接地控製整個緬國,波涅夫,往後我們也就不用像現在這般東躲西藏了。”
“是的,隊長。”波涅夫和道格都是車臣前特種部隊成員,道格是隊長,所以一直到現在,他都堅持稱呼道格為隊長,“我馬上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