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告訴副駕上的人,隻要發動卡車,闖過前方的障礙,便可以帶著任務逃出敵人的布控區。
十幾米的距離,平時是那樣的短,在這一刻卻是那樣地漫長,終於,他爬到了卡車的副駕門旁,他努力支起身子,好在他身材高大,這般趴著也能磕擊到車門。拳頭撞擊車門的轟隆隆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聽上去是那樣的清晰。
但更清晰的是車門打開後,車裡傳來的激昂音樂。
年輕的隊長滿臉是血,抓著車門,喘息急道:“吳主任,上車,快走!”他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那是不遠處正慢慢走來的銀發男子。
神情迷茫的吳主任詫異地看著他,問道:“走?去哪兒?”
年輕隊長口中湧出鮮血,此時他才發現,其實剛剛自己胸口也早已經中彈,隻是強行撐到了現在,看著吳主任的表情,年輕隊長有些困惑,但還是虛弱地解釋著:“主任,敵襲……”
吳主任微微“哦”了一聲,粗暴地推開車門,將年輕的隊長掀翻在地,跳下卡車,看著那從夜幕中走出來的銀發男子。
“你們動作真慢啊!”吳主任皺著眉,看著那銀發男子說道,“你們要的東西就在車上,我要的東西呢?”
銀發男子長著一張俊美無雙的臉蛋,走得近了,才發現他連眉頭竟然也是銀色的,仿佛天生白化一般。他一手提刀,一手執槍,看著吳主任的雙眼如同打量一頭全新的獵物,讓與他隻有數步之遙的吳主任心頭微微發慌。
背叛者,總是要經曆內心的某種煎熬的,隻是得到的利益會大到讓他暫時克服那種煎熬。
銀發男子點了點頭,過了片刻,才說道:“查一查你的瑞士銀行賬戶吧!”
吳主任連忙顫抖著掏出手機,手機抖動得幾乎輸入不了任何東西,過了片刻,才定住心神,核查了某些信息,而後微愣,之後便是狂喜——那是他這輩子,或者說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無法獲得的財富,所以這一刻,他竟有些心神恍惚,錢有了,那麼接下來呢?
銀發男子將手中的手槍交給吳主任,指了指他麵前奄奄一息的年輕隊長,而後便帶著數十名黑衣人進入了卡車車廂。
吳主任拿著那把冰冷的手槍,好幾次他想抬起槍口對準那年輕隊長,但看到那憤怒的眼神時,他心中竟湧出了一絲羞愧。
“叛……徒……”年輕隊長從滿是血沫的牙縫裡生生擠出兩個字,憤怒目光幾乎要將眼前的吳主任撕成碎片。
吳主任看著年輕隊長,將手機塞回口袋,掏出煙,點上一支,放進年輕隊長的口中,卻被年輕隊長呸地一聲吐了出去。
吳主任也不生氣,再點上一支給自己,一邊抽著煙一邊喃喃說道:“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讀完了大學才當的兵,還是技術兵種,後來還提了乾,你們看到我都要喊一聲吳主任,這一度曾讓我很自豪。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出了部隊,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笨蛋,所以老婆跟我離了婚。嗯,我其實不怪她,她想趁著年輕的時候闖一闖,這是好事。但我媽得癌症的時候,醫生問我要國產藥還是進口藥,那會兒我居然猶豫了。真的,我現在想想都為自己慚愧,我那是媽啊,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母親啊,在她生死須彌之際,我居然還在為了錢發愁……你說,我這個當兒子是是不是很糟糕……五十萬靶向藥的費用,我出不起啊……所以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嗯,就有點兒像你今天看著這些戰友一個一個犧牲似的,很心痛,但卻無能為力,就是這種感覺。”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些什麼,煙絲冉冉升起又隨風飄散,一旁的憤怒眼神最終也因為失血過多而逐漸渙散。
卡車緩緩駛向一側被卸掉護欄的田野,遠處便是省級公路。
吳主任看著茫茫的夜色,聽著很遠的地方響起的警車的聲音,嘴角微微上翹。
兩個裝滿了錢的箱子很沉,有十多條人命那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