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十多位莫名犧牲西湖高速上的軍人牽動著無數人的神經,有的人關注那些死去的亡靈,有的人則關注那卡車上被人劫去的事物。
是夜,京城的某處高牆大院內,有人摔碎了價值不菲的青花瓷瓶。
同一座城市,年後因那則消息而臥床不起的老人按醫生的吩咐服了藥便早早睡下,門外,那中年男子負手望月,喃喃自語:“等了這麼多年,該來的總還是來了……隻是皆是你昔日袍澤,你如何下得了這般狠手?”
此時相隔千裡,西湖映月,彎如玉船。夜入得深了,遊人便少了許多,隻偶見熱戀男女執手漫步月下斷橋。春末夏初的季節,斷橋上自然沒有殘雪,卻有一青年,著月白長衫,月輝落在他的身上,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是那樣的落寞。
忍著火氣、耐著性子交接了高速凶案現場,華山隨戰風雨和木蘭花二人驅車趕到湖畔,一路上華山都在狐疑,究竟是何方神聖能使喚得動這倆兒玩世不恭的混賬玩意兒,想著他們也不會跟那些貪官汙吏或無良奸商混在一起,也就放下心來。離湖不遠的地方停了車,改為步行,快到斷橋時,戰風雨二人便不再前行,指著有昏黃燈光的斷橋道:“找你的人就在前麵!”
華山皺了皺眉,覺得那人故弄玄虛得讓他火大,若不是木蘭花說要見他的人跟今晚發生在高速上的事情有關,以他的脾氣,鐵定掉頭就走,但此時還是耐著性子,大步走向許久都不曾來過的西湖斷橋。
遠遠地,他便看到了那人的背影,覺得那身影有些熟悉,倒哧一口氣,皺眉又加快了腳步,而後步伐猛地一滯,整個人的表情都微微一僵,愣了數秒,便開始狂奔——這也許是這些年華山奔跑得最快的速度,儘管這些年不曾拉下體能鍛煉,儘管需要他親臨同場指揮的情況已經極為罕見,但他還是跑得很快,比年輕時抓罪犯的速度還要快。
奔到那斷橋上時,他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扶著膝蓋,抬頭望著那微笑看著自己的青年:“我咧個擦,真的假的?”他驚喜異常,待喘了兩口氣,便撲上來,給了那青年一個大熊抱,“居然活著,太他媽給力了!老天爺,你太他媽講義氣了!”華山是個沒怎麼讀過書的粗人,連感慨的時候,都會帶著國罵,但流露出的卻是男人與男人之間最為真摯而樸素的友情。
“壞人都還沒死,我怎麼舍得這麼早就去死呢?”李雲道也笑著拍拍華山的後背,“消息傳到西湖時,怕是都吃了一驚吧!”
華山哈哈大笑道:“傷心難過那是難免的,你在西湖的時候,這幫兄弟都是死心踏地跟著你混的,不過壓力最大的還是老範,這些日子,他身上的壓力最大!”
李雲道點點頭道:“可以想象,很多人都將老範視為我這條線上的人,我不在了,老範也就孤立無援了!不過我相信,以他的個性脾氣,自然是忍得住的。”
華山笑道:“嘿,那是自然,老範那人沉得住氣,要換成是我,早就他娘的扔了這烏紗帽不乾了!有他在,兄弟們的日子裡總歸還是好過些的。先不說我們了,說說你,咋回事?怎麼就說你在緬國那邊已經……”他沒有接著往下去,雖然算是粗人,但推理能力並不弱,否則也不會從西湖市局諸多刑偵隊長中脫穎而出。
李雲道苦笑一聲:“四個字,說來話長,往後有機會再坐下來慢慢地跟你說。我還活著的消息,怕是瞞不久了,所以得抓緊時間才行!讓風雨和木蘭把你請過來,主要還是因為高速上的那個案子。”
華山微愣,這才想剛剛木蘭說過,今晚要見他的人跟案子有關,他開始認真地打量這位年輕的舊日上司,否定了某些不好的猜測,而後才道:“案子被軍方接手了。”
李雲道點頭:“我知道,但我希望你能繼續查下去。”他頓了頓,接著道,“因為我也會查。”
華山不假思索道:“行!”
李雲道失笑:“你也不問問為什麼?”
華山聳肩,從懷中掏出煙盒,給李雲道遞一根,直到兩人都點上了煙,這才 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你吩咐,我辦事,咱們從事不也是這麼合作的嘛!反正你又不可能坑我。”
李雲道笑了笑,沉默了片刻,還是主動說道:“在現在為止,我還是個死人。”
華山微愣,而後笑道:“放心,我隻讓最信任的幾個人介入!”想了想,他又道,“還是算了,我自己查吧!”
李雲道搖頭:“這案子太過凶險,你一個人不安全,還是需要幾個得力的人一起。”
華山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誰?”
李雲道搖頭,認真道:“不知道。”
華山奇道:“那為什麼……”
李雲道輕笑道:“我知道有人在盯著軍方手裡的那東西,但何時下手、怎麼下手,我都不清楚。直到晚上,夏初通知我說是出事了,我才知道,原來軍方用了這般愚蠢的方法。”
華山想了想,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問道:“卡車裡運的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