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寒舍茶館門前的“寒舍”牌匾不知何時被人取了下來,門頭也被修葺一新,掛上兩隻大紅的燈籠,入了夜,配著昏黃的門燈,看上去倒是全更像是這西湖城裡的民居了。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緩緩駛入茶館所在的那條小街,最後在那寒舍茶館門前停了下來。司機看了看小街前後,確認無閒雜人等,這才恭恭敬敬地打開後方車門。
誰知那車門剛打開,便有一頭渾身皮毛油光水亮的黑豹從那豪華轎車的後座上走了下來。
沒錯,的確是悠哉悠哉地走下來的。司機似乎對這樣的場景早就已經習以為常,等黑豹在自己腳邊嗅過後,鬆了口氣,卻依舊恭順地低著頭。
而後,一隻踩著黑色平底鞋的腳從車上伸了下來,順著那隻小巧而漂亮的腳往上,便是白得毫無瑕疵的小腿,再往上,便是一襲寬鬆的黑裙,遮住了隆起的小腹。
司機大氣都不敢出,因為古大小姐今兒看上去很不開心,尤其是抬頭看到這茶館時,那張精致得無法挑剔的美麗臉龐上,更是情緒複雜。
那頭黑豹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於是也顯得有些焦躁起來,喉間不斷發出低沉的咆哮。
“停到街口去吧,彆擋著路,他最不喜歡叨擾旁人了。”古大小姐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清冷,司機忙不迭地開車倒出小街。
她在黑豹的屁股上踹了一腳,黑豹卻討好地回過頭來磨蹭她的腳麵。
“進去吧!”黑豹當先走入,她也走了進去。
澹台學君坐在茶室對著棋盤發怔,剛剛的三局棋皆敗,這讓從小在黑白子一道頗為自負的澹台家十九妹有些好奇,每一局似乎開局自己便掌握了絕對的優勢,但下著下著,便被那人帶進了溝裡,直到一條大龍在悄無聲息中被人絞殺,她才知道大勢已去。
這家夥,怎麼就這麼擅長向死求生呢?還是說,他生來就是這般,放在亂世中便能成一方梟雄?
想著想著,一隻黑色的碩大腦袋靠了過來,長長的豹須和金色的眸子將她實著嚇了一大跳。
“彆怕,小黑不吃人。”那清冷的聲音傳來時,澹台學君才知道,這黑豹是有主人的。
小心臟砰砰地跳著,甚至有些小小的慍怒,但她卻也知道,能找到這裡的,怕又是那家夥的朋友,而且不說這女子單一無二的高貴氣質,但說能養一頭這般聽話的黑豹,便也就知道對方不是什麼普通人。
“人呢?”她淡淡地問道,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去摸自己被寬大黑裙遮擋著的小腹,那兒有她為之難過了許久的存在。不過如今,這種難過,變成了某種惱怒。
所以古大小姐上門興師問罪了。
某人吃了飯便出門散步了,既然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便也沒有必要躲躲藏藏,這種明明你還活著,卻偏偏要讓所有人覺得你已經死了的感覺並不如何舒服,相反一直會壓抑得人心裡發慌。從這條小街散步到那條小街,他邊走便邊想著那個假死了足足幾十年的男人,如今,他開始有些理解他的所作所為了,甚至,他覺得,自己這一生怕是永遠都達不到他那般的高度了。畢竟,寂寞這種東西,是需要一個人獨自承受的。
往回走的時候,他在街頭看到了那輛黑色的邁巴赫,看清車中向自己點頭問好的司機的長相,便不由得心跳加速。
所以,進門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某位大小姐會撲上來狠狠將自己教訓一番,可是當一腳踩進那門檻時,卻看到那平靜坐在澹台學君對麵,和顏悅色與其對弈的古可人,那頭早就熟識的黑豹匍匐在她的腳下,聞到了熟悉的氣息,抬頭看了一眼,打了個哈欠,便又重新伏下身去。
澹台學君微微側著腦袋,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某人,那位氣勢非凡的主子反倒是連看都沒看李雲道一眼,隻是淡淡地說道:“回來了?”
李雲道撓頭,有些不安:“呃……回來了……”欠了彆人的,便總還是有些心虛的,這就是好人比壞人更容易對付的原因。
沏了兩杯茶,一杯給澹台學君,一杯送給古家大小姐,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手邊。
“孕婦不能喝濃茶,茶堿對孩子的發育不好。”終於,古家大小姐白了他一眼。
某人連忙點頭:“放心放心,你這杯茶葉很少,少量的茶沒有關係!”
古大小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棋子,環視這茶室:“怎麼挑了這麼個地方?”
某人心虛,隻能陪笑:“地段兒雖然偏,但勝在清靜,而且,嗯,還特便宜!”
古大小姐白了某人一眼:“你差這點兒錢?還是瘋妞兒手頭太緊張?又或者是你覺得我出不起買下一個茶館的錢?”
某人忙道:“不是不是,就是單純地覺得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