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姑夫們的酒官司打完,李雲道才獨自舉杯來到陳真武身邊:“叔,這杯我敬您!”
陳真武舉杯笑道:“彆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說了,隻說一句:記住,你是一個中國人!”
李雲道鄭重點頭,仰頭一飲而儘。
陳真武和薛紅荷都喝高了,陳家派人下來接了兩人上山,因為李雲道的回歸而熱鬨了一晚上的王家大宅終於又安靜了下來。
池中映月,月華如水,池畔的四合院被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穿過朵朵含苞欲放的荷池,穿過那些早已經凋謝的梅樹,來到那處已經許久無人造訪的書房。
吱嘎一聲,推開房門,也沒有開燈,月光將書房照得格外明亮。書桌上,那筆還是那筆,那硯台還是那硯台,那寬大椅子上的老人,仿佛仍舊微笑打量著自己。
“爺爺,我回來了!”李雲道在心裡默念著。他不知道為共和國奉獻了終生的老人都曾經經曆了些什麼,三落三起,戴過高帽,住過牛棚,最終還是義無反顧地站在為新中國把脈診斷的前線上。唯一的兒子失蹤了,曾經也許一度認為是已經死了,那般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情形下,老人是經曆了何等的傷悲?
輕輕撫著那椅背,光滑的木頭上傳來冰冷的溫度,曾幾何時,這般冷寂的深夜,老人是否也獨自一人對月獨殤?
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了一冊泛黃的古冊,坐在椅子上,打開台燈,翻看老人生前留下的筆記心得,一冊《菜根譚》,說儘人間哲理,老人的點評哪怕寥寥幾字也一語中的發人深思。
正看得入深時,一人步入書房。
“還不睡?”是小姑王援朝的聲音,“怎麼,想爺爺了?”
李雲道點點頭:“就是突然覺得老爺子這一輩子走得特彆不容易!但他還是咬著牙走到最後!”
小姑微微歎息一聲:“你爺爺年輕時就經曆過生死,很多事情,都看得比常人都淡,唯獨在你父親和你的問題上,他一直耿耿於懷。好在,在他走之前,咱家終於把你這個寶貝疙瘩給找了回來!隻可惜,你爸爸……”
小姑沒有接著往下說,隻是平靜地看著李雲道。
“小姑,你怪他嗎?”
“就這麼個弟弟,怪又能如何呢?哪天回來,頂多就是說兩句,彆說打了,就是吐沫星子噴在身上,也會於心不忍的。”小姑歎氣道,“更何況,也許,他比你爺爺,比我和你大姑,承擔著更多的痛苦和責任!”
“這就是所謂的忠孝不兩全嗎?”
“傻孩子,什麼是忠,什麼是孝,所謂忠,無非就是忠於國家,忠於百姓,所謂孝,難道隻是在老爺子身邊端茶倒水端屎端尿?其實對你爺爺而言,我們隻要遵循了那個‘忠’字,對他來說,也就是最大的孝順了!”
李雲道點頭,小姑所說的,他都清楚,走到如今這般程度,他也都能體會,自己不也是如此嗎,很多的時候,把生死置之度外,隻是了人民百姓能幸福安康!
“陳真武又打你的主意了?”小姑似笑非笑地問道。
李雲道苦笑,從口袋中掏出那張證件遞了過去:“這是剛剛回來的路上給我的。”
“處長?”小姑的音調微微有些升高,“還真敢給!”
李雲道生怕小姑一個不樂意把證件給毀了,連忙又接了過來:“小姑,真武叔也是一片好意!”
小姑冷笑一聲:“好意?一半的一半吧!”
李雲道苦笑:“小姑,至少真武叔的出發點是善意的,其它那些人的,咱們就暫時不用去管他們了。”
小姑輕哼一聲:“不管? 我若不管,難道再眼睜睜地看著你重蹈抗美當年的覆轍?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這麼響,也要看看我王家樂意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