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飛將放在證物袋裡的一隻古玉佩遞過來的時候,龍五很識趣地扶住了差點跌坐的李雲道。這枚玉佩是李雲道前幾年送給二哥的,是一枚雕工精美的觀音佩,隔著透明的證物袋,依舊能看清玉佩上的沁色和烈火焚燒過的痕跡,高溫已經將古玉燒得裂出一條縫,但他還是一眼就能認出,這便是自己送給二哥的那枚。
看著麵如土色的李雲道,宋飛也隻能用“節哀”這樣的方式來勸慰:“初步判斷,是蓄意謀殺,車子並非自燃,而是有人在車子下方安放了遙控的炸彈,炸彈本身爆炸力並不強,但引爆了車輛的油箱,形成了二次爆燃,所以屍體有些不太好看……”
李雲道艱難地點了點頭,開口時聲音嘶啞得厲害:“法醫看過了以後,能不能讓我見見二哥?”
宋飛轉身走開幾步,打了個電話,不久後便走了回來,表情怪異:“現在看應該還來得及,但我剛剛通到上頭的通知,這事兒軍方的人接手了,所以屍體到時候應該還是會移交給他們……”
李雲道咬著牙,竭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轉身對龍五道:“告訴戰風雨,集合,帶裝備。”
龍五愣了一下,點點頭便到一旁去打電話,宋飛陪著李雲道進入警方的警戒線內。前方不遠處的路麵上,穿著製服的刑警們圍繞著一輛燒得幾乎變形的汽車忙碌著,取證的取證,拍照的拍照,宋飛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李雲道的臉色,見這位傳說中的警界英雄的下巴在不停無哆嗦著,不由得心中也歎息一聲:再堅強的漢子也有柔弱的一麵啊,更何況前方車內的死者是他的兄長!
“咦,老大,這位是……”正在取證的小顧看了一眼李雲道便立馬反應了過來,連忙讓開道路,“您……您節哀!”
宋飛將所有人都叫了過來,吩咐著些什麼,但實際上是給李雲道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見一見車裡的屍體。
屍體早就已經燒得渾身焦糊,更不用說分辨麵目,但看體態特怔,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便是那個曾經比女子還要漂亮和嬌豔的李徽猷。
李雲道從來沒覺得自己的雙腿這般沉重過,一路隨著宋飛走到車旁時,他感覺像整整邁過了幾十條崎嶇山路一般,以至於到了那燒得不成形的汽車麵前時,他下意識地開始喘著粗氣,等看到那具焦糊得根本無法辨認的屍體時,更是感覺有人將肺裡的空氣抽得一乾二淨,而下一口氣卻怎麼都提不上來。
他在顫抖,他想張開嘴大口地呼吸,卻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嚨又抽光了全身的力氣,連呼吸的力道似乎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李廳!”
還好宋飛反應快,把同事們都打發到了周邊後,恰好走了上來,連忙一把抄住昏厥過去的李雲道,用拇指猛掐人中,過了幾秒鐘,李雲道才幽幽地蘇醒過來。
隻是他的反應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他站了起來,對宋飛說了聲“謝謝”,而後徑直離開了警方的警戒圈。
宋飛愣在了當場,直到李雲道的背影從他的視線裡消失,他才合上張大的嘴巴,長長歎息一聲,招手想讓同事們回來工作,但又想起馬上又要交接給軍方的人,便不得不罵了聲娘,而後道:“收拾一下,跟上次一樣,軍方的人會來接手!”
在場的所有警察都愣了一下,而後不約而同皺起了眉頭,小顧也湊上來道:“宋頭兒,這軍方現在管得也太寬了,我們地方上的什麼事兒他們都要插手,這才幾天,又讓要我們乾了一半的活兒交出去?上次大半夜的大夥集體出來加班,乾了一半讓交接,已經很傷士氣了,今天又來,這也太他媽欺負人了吧?”
宋飛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上麵讓交接就交接,這麼多廢話乾嘛?誰要是有想法,你讓他來找我。”
小顧連忙擺手:“這就是咱們自己人私下說說,你不覺得奇怪嗎,這接二連三的,軍方都要接手,咱們以前辦了那麼多案子,什麼時候見他們這麼積極過的?以往讓他們幫個忙,都推三阻四的,生怕讓他們多乾活,現在卻是要上趕著來接手案子,也他娘的也太反常了。”
宋飛若有所思,而後突然抬手在小顧腦門子上扇了一巴掌,看了看四周,才壓低聲音道:“就你腦袋瓜聰明!我告訴你啊,死得最快的都是你這種想得最多的,沒事兒彆瞎琢磨,讓大家整理整理,軍方的人一來,咱就撤!”不知為何,他又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幾乎燒成一個殼子的汽車,想起剛剛李雲道的表情,他便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哀傷,也許是因為同樣都是警察,這種切膚之痛也隻有自己人才能體會吧!
軍方的人來得比想象的更快,讓宋飛詫異的是,這一次軍方居然派來了一個穿便衣的少校,出示證件後簡單地交接了現場的證物,少校便要求深城當地警察全部撤出案發現場。
宋飛也巴不得早點離開,跟姓周的少校寒暄了兩句就帶著人撤離了現場,在離開警戒線前,宋飛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戴著墨鏡的周少校,見對方還在遠遠地看著自己,便不由得有種後脊背發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