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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來,待最後一片黃葉也從路旁的梧桐樹飄落下的時候,透心涼的雪花也從空中飄落了下來。
雪花落在光禿禿的樹杆上,落在枯黃的草地間,落在那些血仍未曾冷卻的屍體上。
這已經是入冬以來的第四拔刺客了,隻是這一次他們很不幸運地將刺殺地選在了東山——那處連大宗師都會墜落的地方,所以這次一行十二人,還沒能來到赫拉克勒斯的麵前,就已經被隱藏在這座山周邊的高手絞殺殆儘。
外麵的風雪絲毫沒能影響四合院內的寧靜,點點從溫暖的屋子裡衝出來,興奮地仰著小臉,伸出手去接天上落下來的雪花,小嘴還不停念叨著:“下雪了、下雪了……可以堆雪人了!”
看著小妮子在院子裡的枯樹下瘋跑,咬著毛筆尾端的赫拉克勒斯一臉慘淡愁容。這些日子,他隨著師父和師伯練功,在武學一道上大有精進,可是如今這個一拳能打碎青石的少年人隻要一站在這座四合院的門口,便膝蓋發顫。念書這種事情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更不用說在這異國他鄉之地學著他根本就弄不明白的陰陽平衡和忠禮孝悌。手中的毛筆是在他不小心折斷了第十根毛筆後,三師叔李雲道讓工匠用鉻合金特製的,據說這已經是這個世上最硬的金屬了,質地也很輕,拿在他那隻如同蒲扇般大小的手上如同羽毛一般,一開始他總是控製不好力道,一落筆便是一團黑墨,一坨坨的,在那價值不菲的宣紙上看起來相當醜陋。一開始他還沒覺得有啥,自從有一回點點跑進來拿著他手中的筆在紙上揚揚灑灑地寫下兩排簪花小楷後,執著的少年人便開始認真地對待這件事情了。
如今力道已經能控製好,但寫出來的字跡依舊歪歪扭扭如同蚯蚓,完全不似小妮子在紙上那張隨心所欲地便能寫出的字那般瀟灑漂亮。咬著筆尾的少年人羨慕地看著在院子裡瘋跑的點點,他其實也很想加入,但是想起若是寫不完這幾幅臨摹的大字,那位在他看來總皮笑肉不笑的三師叔會給自己的懲罰,跑出去玩的心思也就淡了下來。
他有些懷念在那座西西島上的日子,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對自己很友好,但是那裡有和藹可親的克瑞俄斯老大人,有能將牛肉湯做成這世上最好吃的一道菜的女廚神赫斯緹,還有那位外表看起來冷酷無情但實際上卻很溫暖的裁決大神官……
坐在窗前的少年人怔怔出神,小院裡傳來小妮子追逐雪花時的咯咯笑聲,他突然又覺得這裡其實也挺好,那位跟裁決大神官長得一模一樣的師父也很關心自己,強大到讓他崇拜的師伯總是會跟他一樣發出傻笑,三師伯平時麵對任何事情都風輕雲淡,唯獨在給自己上課時,似乎比坐在黃金聖座上的老人家還要嚴肅。
少年人在感受著愁滋味時,已經有人飛奔入四合院,湊到正在幫蔡家女人剝豆子的李雲道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這位如今將家和辦
公場所融為一體的二部掌舵人隻淡淡一笑道:“把屍體處理乾淨,彆弄得山上到處血哧呼啦的,山上住著老人家,還有孩子,嚇著人就不好了。”
來人連忙點頭應下,自從大慶的那場毫無預兆的大勝後,關於這位年輕掌舵人的種種厲害之處,便開始在二部眾人間流傳,再加上薄大車薄小車兄弟和已經被收拾得服服貼貼的彭仕超、歐陽靖等堅定的中層人員的渲染,二部內部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成為了這位年輕人的堅定擁護者。
來人離開後,蔡桃夭才笑著從他走上接過剝好的豆子:“去上麵看看老人家們吧,昨天不是說了,那局棋還沒下完嗎?你再不去,電話又要來了!”
李雲道摸了摸鼻子,笑道:“一個為老不尊,一個乾脆就沒把自己當老人家,跟他們下棋實在是太痛苦了,完全沒有什麼落子無悔的說法。”
蔡桃夭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這麼兩位老人家坐鎮東山,我們應該是偷著樂的。”
李雲道想了想,有些擔憂道:“老爺子在陳家待了也有段日子了,還沒走啊!”
蔡桃夭點頭道:“老先生這般,總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李雲道搖了搖頭道:“畢竟不是開拉麵館,之前隱居在市井間,一方麵是為了培養龍五,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心煩了江湖上的這些事情,如此高調地住在陳家,這不像是他一貫的風格。”
此時裹著圍裙的蔡家女子將男人剛剛剝好的豆子放進水盆裡,笑道:“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李雲道的眉毛微微挑了挑:“還不會有事?上次梵天、聖瑪麗亞還有村長三大高手同時出現,目的不明顯嗎?媳婦兒,說句老實話,我隻要想到他們想聯手要你的命這件事,我就想把他們從墳裡刨出來再殺一次。真的,媳婦兒,我這人心眼兒小,他們要對付我媳婦兒,我就想乾掉他們全家。”
蔡家女子微微一笑道:“你也就在這些涉及到我的事情上會這般,睚眥必報並不是你一貫的風格。”女子放下手中的事物,緩緩走到他麵前蹲了下來,仰著那張不施粉黛卻依然精致的麵孔,笑道:“這世上,如今能傷得了我的人,不多。你放心!”
李雲道無奈地撇了撇嘴,搖頭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媳婦兒,再厲害的高手,也總有累的時候吧?就算沒有,那也總有老的那一天吧?我還想著要跟你慶祝金婚甚至鑽婚呢!”
蔡家女子溫柔地將下巴擱在他的膝蓋上,輕聲道:“好啊,銀婚,金婚,翡翠婚,一直到鑽婚,我們都慶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