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了冬,秋日裡散去的霧霾又重新籠罩在這座城市的上空,原本明媚的陽光在透過渾濁的空氣後,也變得清淡起來。遺書打開著,靜靜地躺在窗台上,剛剛將視線從上麵移在的李雲道眺望遠處高壓電網外的天空,這一刻,心情是沉重的。平欒在生命的最後幾日,用寥寥幾頁紙回顧了他這一生的曆程,不算什麼回憶錄,卻也的的確確是他走到最後這一步的心路曆程。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其中一句最為讓他難忘——“作為國門守衛者,任何時刻二部的任何人都不能放鬆警惕,因為糖衣炮彈無處不在”。隻是遺書中隻有心路曆程,對於那些事情的細節卻隻字不提,這個出生普通工薪家庭的二部核心人員用一根藏在身體裡的細針劃開了自己的動脈……
“死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李雲道長長歎息一聲,平欒的自殺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以為像平欒這要的人,應該會很惜命才對,但對方最終還是選擇了自殺。若是平欒不死,順著這根藤,戰果還能繼續擴大,但此時調查到這裡便隻能戛然而止了。
賈牧敲門而入,看到李雲道站在窗邊,又看到窗台上的那封絕筆信,微微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道:“歐陽靖和彭仕超今天上午都去了平欒的家裡。”這是他作為秘書必須要上報的,頓了頓,他又道,“我感覺歐陽處長和彭處長應該都沒有涉及其中……”
李雲道點了點頭,將那封數頁的遺書折疊好,轉身遞向賈牧:“交給歐陽靖。”
賈牧愣了一下,隨即接過那封此時二部裡很多人都很感興趣的絕筆信:“這樣好嗎?”
李雲道輕笑道:“我不給他,他也會來找我要的。他應該很清楚,看了就等於惹上麻煩,但他和彭胖子不一樣,他不是一個怕麻煩的人。”
賈牧點頭,轉身欲走,卻又被年輕的二部掌舵人喊住:“他的司機小駱若是沒有什麼問題,就安排轉業吧!沒必要牽扯無辜的人。”
賈牧應了一聲,想走,卻是又聽李雲道問道:“他兒子,叫平曉奇?在江州大字讀書?”
賈牧回想了一下,乾脆又走回辦公室,說道:“是叫平曉奇,剛剛大二。平欒的妻子前些年得了癌症去世了,之後兒子又去江州讀書,現在京城裡隻有他孤身一人。”
李雲道想了想,說道:“給學校打個電話問問平曉奇的情況,嗯,不要用二部的身份去打聽,畢竟還是個孩子,彆影響了年輕人將來的路。另外再關心一下平曉奇的生活,若是生活上有困難,知會我一聲。”
賈牧張了張嘴,有些吃驚,他並不太理解老板這般做的意義所在,但還是沒有詢問,作為秘書,有的事情就算不理解,也一樣是要去執行的。
遺書交到了歐陽靖的手裡,接過遺書時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點了點頭,便跟這位如今在二部炙手可熱的賈大秘擦肩而過。賈牧也不以為意,歐陽靖的孤傲脾氣在二部裡是出了名的,但老板說
過,性子傲氣些不要緊,隻要能做事,他有足夠的氣量容得下各類有個性的部下。目送歐陽靖高大的背影離開,賈牧撇了撇嘴,他自問如今還沒能修煉到能淡定地看待這一切的地步,因而心中對老板的度量和佩服又更是加深了一層。
幾頁紙,歐陽靖看了足足半日,直到夜幕降臨時,他才收好那幾頁絕筆信,塞進上衣的口袋,起身走出二部。
走出明哨崗,站在遠處的街頭,他回頭看了一眼夜幕下那些如同伏獸般的建築——歲月流逝,當初的很多人都早已經不在了,青春洋溢的年輕人如今都是背負重責的中年人了,他長長歎息一聲,想起了某張年輕的麵孔,便又不由自主地嘴角上翹,自言自語道:“這燙手山芋是打算交給我了?”
他沒有開車,隻是獨自一人在夜色中漫無目的走著,離遠處的城市和未知的黑暗越來越近。
次日一早,他登上了開往江州的高鐵,到了江州大學,看到了在籃球場上生龍活虎的年輕人。在孩子們的歡呼聲中,胡子邋遢的大叔蹲在籃球場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黑暗與死亡的氣息與這活動四溢的校園格格不入。
一場球賽結束,孩子們都散去了,那個剛剛打控球後衛的男孩來到場畔,在他身邊也蹲了下來,伸手道:“給我也來根吧!”
歐陽靖遞了一根煙過去,男孩說了聲謝謝,而後熟練地掏出打火機點上,動作優雅而帥氣,跟他父親的草根風格完全不同。
“球打得不錯。”歐陽靖由衷地讚道,“最後那個壓哨的三分,帥得不像話,我看場邊的姑娘們都恨不得把你吃了!”
男孩笑起來有些靦腆,但提到球技時眼中閃著某種光芒:“我本來就喜歡打球,可惜我爸不讓我考體院。”
歐陽靖笑了笑,這天江州城的陽光分外明媚,初冬的陽光照在身上格外溫暖。男孩穿著球衣背心,歐陽靖穿著毛衣,兩人蹲在場邊,看著校園小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流。
聊了一會兒關於籃球的話題,男孩子這才轉過頭,問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歐陽靖深歎了口氣,沒有說話,看是抬頭看向遠處的藍天,視線卻毫無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