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道:“魏征跟太宗說,說能載舟,亦能覆舟,說的是民眾。但你的對手也同樣是這個道理,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如若不是蔣家、朱家和趙家的這些對手,你還會是如今的李雲道嗎?”
李雲道搖了搖頭:“強大的對手,總是會讓我們自己更強大的!”
老人點頭道:“在聖教的問題上,我和老趙、老朱的想法,與你爺爺、老蔡、老陳包括秦孤鶴的看法是不太一樣的。這世間萬物,存在必有其道理,在我們研究清楚其規律前就將其毀滅,這並不符合我們辯證唯物觀。所以,我們主張與聖教接觸,將其視為一個平等的外交對手來看待,但無論是你爺爺還是老蔡、老陳他們,不是有親人就是有摯友死在聖教手中,所以他們主力要在我華夏範圍內直接清除聖教力量。說到底,我們的目標都是相同的,隻是實現的途徑上有這樣那樣的不同。我這麼,你能明白嗎?”
李雲道點頭,唇角輕揚,說道:“您的意思是,蔣青天之前與聖教的接觸,都是得了您們這些老爺子的授意?”
老人歎息搖頭道:“隻能說起初是如此吧,後來……就變了味了!”老人看向腳下風起雲湧的山穀,“青天從小嬌生慣養,鮮有人會拂逆了他的意思,所謂養不教,父不過,這是我們蔣家的責任。後來京城飯店門前,你帶走了蔡家那女娃兒,這才真正種下了青天的心魔,到後來愈發不可收拾,這一點上,你也是要負一定的責任的。”
李雲道失笑道:“敢情他討不著媳婦兒,最後也得賴在我身上嘍?”
蔣家老爺子也不生氣:“我知道一時半會兒你可能接受不了我的說法,但這世上萬事萬物是相通的,你是大喇嘛噶瑪拔希精心栽培的弟子,在緣起緣滅這種事情的理解上,相信是要超過普通年輕人的,你與青天之間惡緣,起於那日,濁於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回過頭來看,這些年跟青年交手,你也沒有吃什麼虧,相反倒是他每一次都弄得自己灰頭土臉,不是嗎?”
李雲道與蔣家老爺子並肩而立,望向腳下雲霧:“我有幾個條件。”
山間的霧氣由濃轉淡,又逐漸銷聲匿跡,上午的陽光透進山間的稀疏樹林時,雙目赤紅的蔣青天正坐在彆墅的客廳內,他的麵前站著一個中年男子,同樣姓蔣,名小柱。此人與那蔡家的蔡七玄、趙家的向龍,都屬於家裡的供奉一類的存在。從蔣青天記事起,眼前這位被他們稱為“柱子叔”的中年男子就一直守在老爺子身邊,此時蔣小柱也已經五十開外,但卻因為常年練武的緣故,人往那兒一站,便如同一杆隨時會刺出去的紅纓槍。
“柱子叔,為什麼?”蔣青天滿目怨毒與不解,如果這會兒手邊有槍,他會毫不猶豫地掏出槍乾掉眼前的這位蔣家供奉。
“不為什麼,老爺子吩咐了,立馬動身,這輩子都不得回來。”蔣小柱麵無表情,事實上蔣家諸多小輩中,他對蔣青天的印象還算不錯,但這既然是老爺子吩咐的事情,他就算豁出去命了,也要做到。
“老爺子吩咐了?老爺子讓你去死你會不會去死?”蔣青天脖子上青筋暴起,如同野獸一般衝蔣小柱嘶吼著。
“老爺子若讓我去死,我會立刻去。”蔣小柱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的忠誠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忠心護主中展現出來了,他也沒有說話,如若老爺子真的需要他的命,他會毫不猶豫。
“愚蠢,瘋子,你們都是精神病!”蔣青天吼道,“他是我爺爺,為什麼胳膊肘往外拐?為什麼要幫李雲道而不幫自己的親孫子?他是不是老糊塗了?他要是糊塗了不要緊,為什麼還要瞎指揮!”
蔣小柱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眼前曾經不可一世的蔣青天,良久才道:“老爺子說了,要麼跟我走,要麼和趙平安一起進那座城,任由你自己選擇!”
蔣青天瞠目結舌,剛剛的囂張氣焰也瞬間偃旗息鼓,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那……那座城……趙……趙平安……不會的,不可能,趙家怎麼可能真的放棄趙平安……他是……”看著蔣小柱的冷峻表情,他才覺得對方應該不會騙他,而且以這位蔣家供奉的性情,在這種事情上,也沒有必要說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站他那邊?為什麼明明我們血脈相連,你們卻要幫他?為什麼?”蔣青天喃喃自語,腦中此時早已經是一片空白。
蔣小柱終於歎息一聲:“老爺子猜到你要這麼問,所以他讓我告訴你,你們都是華夏兒女,對他來說,都一樣!”
蔣青天張大了嘴巴,吃驚地看向蔣家供奉:“什麼叫都一樣?我是他的親孫子,親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