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殿深處,議事廳緊領聖皇寢宮,向來用來與近臣商議那些不適合在朝會上商量的秘事。
許久不曾早朝的老人其實已經臥床多日,此時在議事廳那張縮小版的黃金聖座上正襟危坐。
“來了吧?”老人的雙手籠在袖中,渾濁的雙眼看向門廳的方高
“稟陛下,華夏特使正背負老大人進殿。”近侍問清了外麵的狀況,小聲稟報道。
“哦。”這位在黃金聖座上坐了數十年的老人隻輕哦了一聲,布滿老人斑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的變化,但當班的近侍還是很敏感地感受到了身邊這位老陛下的不悅,愈發謹慎不安起來。
旁邊的陰影中,一身黑袍的男子依牆而立,老人的目光轉向那黑袍男子,問道:“看來,同樣是情報頭目,這位來自華夏的客人,明顯要比咱們的科托斯大神官技高一籌。”
黑袍男子“嗯”了一聲,接著道:“李雲道此人心思詭譎,行事不擇手段,科托斯大神官還是太循規蹈矩了些。”
老人歎息一聲道:“就跟下棋一樣,對於不同的對手,我們要有不同的思路。此前針對華夏的手段,我們還是太過保守了些。”
黑袍男子沉聲道:“好在,結果再差也算是達成了陛下的目標。華夏人此次主動求和,接下來我們在華夏的勢力拓展總算是要一馬平川了。”
老人卻搖頭道:“奇就奇在這兒,此前的交手中,華夏人占儘了上風,那李雲道一人,便讓我教
在華夏數十年的心血付諸東流,為何他們會突然提出議和?還將那個被你們稱為‘死神’的小家夥派來當特使,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黑袍男子略微思考片刻,才道:“華夏人最是擅長內鬥,據此前的情報,對李雲道接管二部,他們華夏人內部也有頗多異議,加上此人行事毒辣,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數。尤其是他出使本教前,趙、蔣兩家各有一人因他而落馬,這兩人都是黨羽頗多的重要人物,因而恨他入骨的人自然不在少數。根據目前華夏那邊傳回來的情報,有人執意讓他當這個特使,怕是也不是沒有懷著借刀殺人的心思。”
“借刀殺人啊……”老人長吟,片刻後才道,“眼下的局勢,這個人死與不死,其實已經無關痛癢了。”
黑袍男子似乎有些不解,但也不便追問,隻好保持著沉默,此後老人似乎也失去了談興,議事廳內瞬間陷入了可怕的靜謐,直到廳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閉目養神的老人與黑袍男子幾乎同時睜眼。
“來了!”兩人心中幾乎不約而同地響起同樣的聲音。
而後,一個腳步聲變成了兩個,一個蒼老蹣跚,一個步伐輕鬆。
“陛下,老大人克瑞俄斯攜華夏特使覲見。”外間的內侍通報道。
聖皇抬手,神色威嚴:“有請!”
外間,老大人克瑞俄斯看了身邊華夏年輕人一眼,低聲囑咐道:“近幾年陛下脾氣不太好,你要小心!”
李雲道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大人克瑞俄斯苦笑一聲,自嘲道:“我倒是越老膽子越小了。”
李雲道卻執起老大人的枯瘦的手,微笑道:“不是膽小,是謹慎!走,我緊隨著您,今兒倒是有幸目睹聖皇風采,萬幸啊!”他在最後幾個字上加了重音,卻顯得有些輕佻,顯然並沒有將那個手握天下大勢的陛下放在眼裡。
一老一少攜手入廳時,黑袍男子又重新沒入陰影,端坐廳首的聖皇瞳孔微縮,不悅的表情一閃即逝,郎聲笑道:“老大人是我教三朝元老,特使先生是華夏後起之秀,你二人攜手,好兆頭啊!”
克瑞俄斯一臉春風般的和煦微笑:“陛下聖明,我教後起之材層出不窮!”
李雲道撇撇嘴,卻是沒想到這聖皇居然愛聽這般的馬屁之言,當下也抱拳道:“華夏特使李雲道見過聖皇陛下!”
聖皇微微眯眼,他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倒是與他想象中頗為不同,沒有預料的那麼些鋒芒,相反倒是多了一份謙恭與油滑。
“你便是那王抗美之子?”此話一出,就連老大人克瑞俄斯也覺得廳中的溫度瞬間降了幾份。
李雲道毫無忌諱地抬頭看向坐在聖座上的枯瘦老人,毫不掩飾眼中的失望,笑道:“回尊敬的聖皇陛下,您口中那位,正是家父。”
“來人了!”毫無征兆地,那聖座上的老頭殺氣騰騰,“給我拿下這個異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