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荷師姐似乎真怕李雲道生了自家姐姐的氣,連忙拉著某人的手,急道:“師弟不要錯怪了姐姐,姐姐從小在大戶人家獨自長大,性格不潑辣些就會受人欺負,其實姐姐很好哩!”
某人皺了皺鼻子,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是很好哩!”
阿荷師姐作勢欲打,突然想起怎麼就原諒這個壞家夥了呢?半年喲,一去半載無音訊哎……
“師姐師姐,我從北京給你帶了最好的手工布,你上次不是說再尋不著那種布了嗎?我替你找著了。”那壞家夥指了指剛剛費力拿進來的一堆事物。
阿荷微微一愣,隨即眼眶微紅,當初隻是隨心感慨了一句,沒想到這混小子倒真是上了心。
“師弟有心了,你去書房伴老師說說話吧,君子遠廚庖喲……”阿荷擦了擦眼角,便將小師弟往門外推。
彆墅的,但為了老人進出方便,校方愣是請開發公司將書房挪到了相對便捷的一樓。李雲道推門而入,墨香撲鼻,書房麵積算不如蘇州家中的那般規模,卻也不小,布置種種,也是費極了心思。
“老爺子,看來人家江大為了留住你,沒少花血本啊!”在老爺子麵前,李雲道便沒了拘束。
老爺子扶了扶老花鏡,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又低頭撫摩那泛黃宣紙:“不錯不錯,的確是老師親筆。”
坐在書桌對麵的李雲道難得認真地道:“是爺爺托我轉交於您的。”
老爺子一愣:“老首長?”
李雲道diǎn頭。
隨即,這位在中國乃至世界哲學界享譽盛名的老人老淚縱橫,哽咽道:“十年動亂,老師被打入牛棚,幸好有老首長在太祖麵前呈言,這才有了太祖之後那句‘北大有個馮友蘭,搞唯心主義,我們若要懂diǎn唯心主義,還要找他’,如若不是這樣,唉……沒想到,老首長連老師的墨寶都儘心儘力地保留著……”
李雲道沉默不語,老人將馮大師手書交給他的時候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隻想著能為子孫後代多留些瑰寶”,但那個時代保留一份這樣的東西,其中的凶險不足為現代人所道。
老爺子生怕眼淚滴到宣紙上,止了淚卻止不住看到那墨那字時的思緒種種,李雲道也不吱聲,隻聽著老人絮絮叨叨,說些那個年代的意氣風發,那年那月那日,如今在世界哲學體係自成一派的老人也還是個被老師打了會哭被誇了會笑的孩子。
阿荷出奇地沒有來打擾師生倆兒的回憶,隻在接近飯diǎn的時候,才慢慢推開書房的門,卻見老人抱著泛黃宣紙在躺椅上睡得深沉,輕輕的呼吸間,時不時還夾雜著兒時才用的方言軟語。老人身上蓋著件衣服,衣服的主人卻也趴在一旁的書果上。
睡夢間,口中念念有詞。
爺爺,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