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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收拾碗筷,又將臟衣簍裡的衣服放進洗衣機,出門時,落入凡間沾染了煙火氣的女子依舊清新脫俗。江寧這幾日溫度偏高,退伍那日的短發此時已經可以紮成馬尾,門外驕陽似火,於是她加了一幅墨鏡,除此以外,依舊素衣布鞋,還有一隻洗得微微發白的綠色軍用帆布包。仍是地鐵,隻是下了地鐵站看到站邊斷腿老乞丐匍匐叩頭,地鐵人行人如織來來往往,鮮有停下施舍憐憫者。她卻駐足,從帆布包裡掏出皮夾,嘴角輕輕揚起一個極優美的弧度,最後竟隻給自己留下了些許用度,將皮夾裡整整一遝錢都放進了那隻破舊的鋼盂。老乞丐抬頭時隻看到那踏著平底步鞋的清雅背影,馬尾辮輕快躍動,這個在地鐵跪了七天七夜都沒能給孫子湊足藥費的絕望老人刹那間老淚縱橫,硬生生對著那在拐角處消失的背影磕了足足百個響頭。
一號線轉二號線,她在苜蓿園出站,踏著一片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又走了片刻,這才到了那處聞名全國的陵墓園前。長長的台階上,一個看不出年紀的中年男子坐在最下麵一階,見她露麵,才長長地噓了口氣:“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這還沒嫁呢,小叔的地位就得往後排了。”儒雅中年男子起身拍拍身後的灰塵,一臉唏噓。
她嫣然一笑:】%,“小叔。”
被北京城大院中的眾人視為劍走偏鋒的蔡修戈坦然大笑:“知道你偏心向著他,小叔不說就是。”
蔡桃夭輕輕摟住蔡修戈的胳膊:“小叔你再使壞,小心我跟小嬸告狀,你存私房錢。”
這位曾一度被上海地頭蛇們視為洪水猛獸的中年男人連忙做出一臉驚恐的表情:“好不容易存了些私房錢,這你都知道?”
蔡桃夭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如今在江浙滬沿海一帶頗富盛名的蔡修戈笑道:“看來你小嬸又打電話跟你訴苦了。”
蔡桃夭微笑不語,小叔和蔡家的關係並不如外人想象般的那樣和諧,誰又知道這個二十出頭就主動脫離蔡家以一己之力在魔都上海闖下一番天地的中年男子已經近二十餘載未曾歸京,她和那位賢良淑德的小嬸這幾年則扮演著家族和小叔之間的潤滑劑。
蔡修戈轉頭望了一眼身後長長的台階,喃喃道:“這世上梟雄何止萬千,能得後人瞻仰垂憐者萬不足一矣。”
蔡桃夭微笑打量著眼前風度翩翩的男子,蔡家長輩打小就將這位“不成氣”的小叔作為最經典的反麵教材,從小到大她也沒有少聽長輩用類似於“再這麼下去就活脫脫成了蔡修戈”一類的的話語來教訓同輩的兄長,誰又知道這個生來聰慧而不服世俗眼光的女子早就將這劍走偏鋒的男子視為偶像般的存在——那個橙紅色的年代,隻身一人與如日中天的蔡家劃清界線,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勇氣。
“陪小叔走走?”
蔡桃夭嫣然點頭。
走上台階,蔡修戈突然止步,轉身皺眉打量著被他視為親生閨女般的侄女:“被那混小子得手了?”說話的瞬間殺氣沸騰,腦中已經在思索著是將那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王家嫡孫灌了麻袋加石頭沉進黃埔江還是直接用水泥砂漿封進正在建造的大橋橋墩裡。
蔡家女人俏紅飛霞,咬著下唇不說話。
蔡修戈有些生氣,轉身獨自上台階,活脫脫一個被毛腳女婿搶了閨女的吃醋嶽父。
紅霞散儘,蔡家女人依舊微笑跟上,不言不語。
良久,一直走在前頭的蔡修戈突然止步,轉身怒道:“混小子得了手,也不說來見見我這個小叔?”
蔡桃夭趁機又重新圈住小叔的胳膊,難得如少女般撒嬌:“小叔!”
在魔都上海說一不二被眾一屬視為儒魔的中年男子開始還能板著臉,最後不得不苦笑著舉手投降:“放心吧,小叔還真能將他扔進黃浦江不成?”
蔡桃夭雀躍著向台階上跳了小步,卻扯動了某處傷口,秀眉微蹙,蔡修戈揮軍手,轉身繼續向上,眼不見心不煩。
叔侄不再言語,隻是一路頗有默契地前行,隻在些許需要駐足的史冊壁畫前稍作停留,不需半日功夫,就已經到了陵園深處的祭堂。堂前三拱門,分刻民主、民權、民生六字三詞,中門鑲偉人手書“天地正氣”,蔡修戈終於駐足負手而立,抬頭仰視正中四字,久久不語。
蔡桃夭陪在一旁,麵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