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途仍張嘴為佛千回講述著。
微風拂過樹枝上的雪將風變得更涼, 風吹到顧途的麵龐上,顧途打了個冷顫,手有點冷了。
他抬眸看向佛千回,佛千回撐著下巴倚在輪椅上。
天色有些暗, 顧途看不清佛千回麵龐, 隻覺得對方是他前所未見的安靜。
“好看嗎?”顧途又輕聲問, 緊張地手掌蜷了蜷, 生怕佛千回不喜歡, 也怕自己前世種了五年花是給對方添了麻煩。
佛千回身形踉蹌:“好看……”
他的聲音有些啞,一開口, 顧途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嗯?”顧途睜開桃花眼, 迷惘地四處打量。
是他今天做肉,沒有將血水清理乾淨嗎?
天愈發冷了,顧途握向佛千回的手,一股涼意從他的掌心傳入了心臟。
顧途手掌緊了緊,他不明白, 向來體熱的佛千回為什麼此刻比他還冷?
對方手掌如冰塊般,掌心還有不少濕汗。
他關切地抬頭, 對上對方的雙眼。
對方睫毛低垂, 即便顧途用力去看對方的眼眸,卻在昏黑的傍晚難以看清那片幽深。
不知怎麼著, 顧途有些恐慌。
好在佛千回的反常隻有不到十分鐘。
十分鐘後。
佛千回抬了抬手指, 靜靜地湊近蘭花花叢。
他的動作非常輕柔, 想要碰一碰蘭花,卻又小心地收回手,仿佛麵前的花叢是一碰就散的雲霧。
顧途鬆了口氣,瞧著花叢, 笑道:“沒關係,想碰就碰,它們是碰不壞的。即便真的壞了,我也可以用異能修複,隻怕我的木係異能會讓它們產生依賴性,將來若是離了我,很可能就活不了了。”
佛千回身子一晃,視野越來越暗,眼前發黑,好像什麼都看不到了。
他抿住嘴唇,用指腹抵住唇角,唇縫滲出點點血漬。
顧途感覺今天的佛千回氣息很沉,以為是對方不舒服,於是將對方推入臥室道:“你今天要好好休息。”
臨走時,顧途看向佛千回,對方安靜倚在輪椅上,偏長的墨發垂於肩膀,臉色蒼白將目光投於窗外。
直到顧途走後,佛千回才收回視線,看向房門的方向,仿佛這樣能看到顧途的虛影。
他今天聽力不太好,一直耳鳴,腦子“嗡嗡”的。
他茫然低頭,又是一股氣血湧上。
這次他沒有再忍,任鮮血從他唇角流出,滴在潔白的衣襟上。
這幾滴血好像有點沉,壓得他心臟喘不過氣。
他的心臟很疼,是前所未有的疼,如千萬根針將其穿透,針尖在心臟上活生生刮著血肉。
他手掌顫抖地捂著心臟。
佛千回撇過頭,愣愣看著窗外未消的積雪。
佛千回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他幼時被關在漆黑且空無一物的房間裡,房間很安靜,他怎麼也聽不到聲音。
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就這樣愣愣地渡過一分一秒。
時間很漫長,漫長到他以為自己從年少到老矣,即將入土。
可當他被放出來時,他才知道他被關了整整三天三夜。
從此,佛千回不怕黑夜不怕寂寞。
時間流轉,他被他的弟弟們摁在地上,硬生生拔了十個手指的指甲殼,用筷子戳著他血淋淋的指尖。
他渾身發冷,疼到暈厥。
那時,他九歲。
十二歲時,他養的小狗被那群人用幾塊鮮肉騙走了,自此對他呲牙咧嘴,不認他這個主人。
十三歲,那群人在樓上對他潑水,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哈哈大笑,還將他狼狽的模樣拍成照片,貼滿了他的房間。
十五歲,他有了一個親信。
可親信轉頭將他的一切彙報給了那群人,那群人用刀在他身上劃滿了傷口。
十七歲,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母親看著他一臉厭棄,轉身去擁抱那一對小他十歲的雙胞胎。
他回到家,家裡又是另一幅場景。
他的父親左擁右抱,不知道從哪兒又找來兩個新情人。
情人與父親你儂我儂,其中一個好似又懷了孕。
兩個情人恨恨看著他,看著他這個唯一的婚生子,眼睛一轉,也不知醞釀著什麼。
他十九歲,父親終於去世。
二十歲,他成了佛家新一任當家人。
又是七年,佛千回仿佛過了幾輩子,每天一睜眼就是各種爾虞我詐,他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傷。
在末世來臨的前七天,他早早嗅到了不尋常,於是讓人準備物資。
就在以為自己可以安穩渡過末世時,自己再次受到了背刺,被自己兩個看似忠心的下屬打斷了雙腿,又挑了腳筋,仍在了雪地裡。
後麵的記憶佛千回逐漸模糊,一邊是實驗室針管手術刀,一袋又一袋被抽走的鮮血。
一邊又是他在雪地裡聽到了三輪車的引擎聲,一個他永遠忘不了的聲音附在他耳邊說會救他。
兩個場景開始交織串聯,腦神經開始跳動擠得他快要爆炸。
“總有一天,我會救你出去!”
“你想吃小蛋糕還是西紅柿雞蛋麵?”
“佛先生,這株蘭花真的無法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