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
在統計學中這隻是一個數字,好像看上去並不多。
但仔細想一想，這是人命。
數百條性命，都死在綠波汽車的私利下。
這怎麼能夠讓人不憤怒呢？
網友們頓時都炸了起來,紛紛要求儘快處置。
輿論發展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官方網站下,就有了十幾萬條評論。
要求處理綠波汽車，為枉死的幾百條人命伸冤。
而此時此刻,卻有人心慌至極。
孟氏集團那位股東在得知此事後,額頭上頓時滴下冷汗。
不敢隱瞞，連忙告訴了孟老爺子。
孟老爺子接完電話,呆坐在客廳當中，一言不發。
孟同恕自然也知道了此事。
他是最為心急的，連忙問道：“爸,這要怎麼辦？我們現在難道要坐以待斃嗎？”
孟老爺子看著他，半晌閉了閉眼,問道：“不然呢？”
那是幾百條命。
是不可抑止的社會輿論。
他們就算是有一千一萬的手段,也絕不可能與輿論背道而馳。
沒有任何辦法。
不中用了。
沒救了。
諸如此類的話,從孟老爺子腦海中掠過。
他忽然有些疲倦，有些難過。
他比誰都清楚,孟氏集團對和綠波汽車的合作有多麼重視。
為了達成合作，為了攫取足夠的利益，他幾乎抽空了孟氏集團的資金池，隻等著撐過這段時間，就能回血。
可現在綠波汽車涼了，再也不可能反哺孟氏集團。
這也就意味著，孟氏集團同樣沒救了。
一個公司所有的現金流都被套牢，再也取不出來的時候。
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再力挽狂瀾。
孟同恕卻不肯認命，咬了咬牙，道：“可是爸，難道我們就不能想想彆的辦法嗎？”
孟老爺子抬眼看著他，以眼神詢問他還有什麼辦法。
孟同恕咬牙，眼神森冷：“事情是綠波汽車做的，和我們孟氏集團沒有關係，我們為什麼不上門去討要屬於我們的錢？”
“他們明知自己的風險，卻在合同中沒有說清楚，是他們先違約的，我們有錢追責。”
孟老爺子無奈搖了搖頭，隻道：“那你去試試看吧。”
孟同恕到底是一輩子順風順水慣了，自小就生活在他的庇護下，沒有經曆過坎坷和痛苦，才會如此天真。
找綠波汽車追責……
若是一年前孟氏集團仍舊如日中天的時候，當然可以這樣做。
對方不敢得罪這樣的孟氏集團，一切都好說。就算是官方，顧及孟氏集團的影響力，也不會多做為難。
可現在不一樣了。
孟氏集團到了這樣落寞的地步，誰還會給他們麵子？
孟同恕還以為，自己仍是當年炙手可熱的孟氏集團董事長嗎？
天真！
孟老爺子也是到了此時此刻才明白過來，為何綠波汽車放棄了更有前景的江氏和周氏，選擇孟氏的原因。
是害怕得罪了那兩家。
卻不怕得罪孟氏。
虎落平原被犬欺。
世事自古以來解如是。
說完，他沒理孟同恕，起身扶著拐杖，進了臥室去休息。
他從未如此疲憊過。
孟氏集團是他一生的心血，是他此生最為重要的東西。
可是現在，卻要毀在他自己手裡。
他的一生，在暮年時，幾乎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當真可笑。
孟老爺子進屋前，回頭看了眼窗外的夕陽。
對孟同恕說：“將你的財產規整規整，多留些現金吧，其他的東西……”
他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好在有些財產是在個人名下的。
孟氏集團的風波，不至於影響到私人的財產。
他們父子，不至於淪落到無家可歸，上街討飯的結局。
隻是，以後的日子，恐怕並不好過。
三天後，官方發出一份詳細的正式通告。
將綠波汽車的事情說的清清楚楚，要求封鎖這家公司。
同日，孟氏集團的股票應聲而落，又迎來一個跌停。
而孟氏僅存的合作商們，紛紛上門要起債務。
孟氏集團捉襟見肘，拿不出任何錢財來支付。
被要求破產清算，以資產抵債。
孟老爺子召開董事會，將孟氏集團的現狀說清楚，請大家決定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大半董事都同意了破產清算。
所有人都很清楚，孟氏集團現狀是個什麼情況。
就算再支撐下去，也沒有任何用處。
不如趁著還有資產，能夠抵押債務，及時破產。
以後也不至於落得個被人上門要債的結局。
孟氏宣布申請破產清算的這天，是個陰雨天。
孟老爺子坐在辦公室裡，孟同恕低眉順眼陪在旁邊，看著所有的員工抱著東西離開公司。
一時間，偌大的公司，變得空蕩蕩的。
原本熱熱鬨鬨的辦公樓，落針可聞，寂靜得令人害怕。
孟老爺子閉了閉眼，對孟同恕道：“走吧。”
離開前，父子二人盯著孟氏大廈，眼底都有些苦澀。
再過幾天時間，這座大樓，也要被拍賣。
從今以往，以往呼風喚雨的孟氏集團，就要從世界上消失。
孟同恕邊走邊怒道：“這個綠波汽車真不是東西！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孟氏也不會這樣！”
孟老爺子懶得理會他，上車離開。
孟氏雖然破產清算，但老爺子手中還是有錢的。
他個人名下的資產盤算一二，大概也能高達百億，仍舊能夠維持養尊處優、榮華富貴的生活。
但他並沒有分給孟同恕的意思。
孟同恕本身應該也是很有錢的，畢竟做了孟氏集團那麼多年的董事長，就算這陣子出了不少血，但衣食無憂一輩子，應當也不是難事。
父子二人在大樓前分道揚鑣。
孟老爺子回自己的彆墅。
孟同恕卻去了醫院，去看孟石磊和石曉慧。
孟石磊的病情，如今越發嚴重，甚至惡化的速度遠超醫生的預言和想象。
醫生說，若是再以這樣的速度惡化下去，孟石磊可能活不過這個月。
孟同恕為此憂心忡忡。
但的確從未找到合適的腎、源。
許柚和孟嘉憫雖然合適，但這兩個人，已經不是孟同恕能夠強迫的了。
他和石曉慧，隻能眼睜睜看著孟石磊去死。
沒有任何挽留他生命的辦法。
孟同恕過來的時候，石曉慧正坐在孟石磊病床前抹眼淚，哭的梨花帶雨。
孟同恕湊過去，正想要安慰兩句，腳步卻忽然頓時，抽了抽鼻子，蹙眉道：“怎麼有一股子辣味兒？誰在這裡吃零食了？”
他看向石曉慧，“你讓彆人進來看石磊，怎麼不管著點？”
石曉慧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很快調整好情緒，啞聲道：“是我娘家侄子，小孩子來鬨著要吃，我不好拒絕，就……”
孟同恕隻道：“下不為例。”
石曉慧乖巧地點了點頭，抬眼期盼地看著他：“磊磊的病，你那邊有消息了嗎？”
提起此事，孟同恕頓時有些悵然，搖了搖頭：“沒有。”
石曉慧眼底充滿了失望。
孟同恕愧疚至極，卻不知該說什麼。
兩人對著站了許久，石曉慧擦了擦眼角，啞聲道：“你先坐下休息吧，石磊上次交的住院費快到期了，我去給他交錢。”
說著，她便要往外走。
孟同恕心酸至極，又感動於她的溫柔懂事。
便從錢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歎息道：“這是我的儲蓄卡。以後孟氏集團沒了，我身上的擔子也沒了，就可以和你結婚了。”
“這錢，就先交給你保管。”
孟同恕說著，有幾分苦澀：“錢不算多，你先拿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