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寢殿內,床頭鑲嵌著各色寶石的床上,這會正躺著一位發須皆白的老人。
“到底怎麼樣了?”龍騰看著麵前自從取了一滴父皇血就麵色凝重的靈醫,又急又氣地吼道。
靈醫看了一眼手中顏色暗淡的血珠,抬手拂過,果然血液裡已無半點靈力,頓時跪了下來,哀痛道:“太子殿下,是屬下無能。龍皇的身體已油儘燈枯,回天乏術。”
“放屁,你自己無用竟然咒父皇死,信不信我殺了你。”龍騰氣得大吼。
雖然父皇這些年來身體一直不好,可是他活著他就有底氣,突然收到他要死了這樣的噩耗,他頓時茫然又無措。
靈醫聞言,隻是深深地把頭垂了下去,卑微得幾乎碰到了地麵。
又急又怕的龍騰抬腳就要去踹他,正在這時,床上傳來了幾聲輕咳,他一怔,收回腿立刻撲了過去。
“父皇!”
看著麵前因為病痛折磨,瘦得幾乎沒有了人樣的父親,一向放蕩不羈,諸事不放在心裡的龍騰,心底難得湧起一抹難受來。
龍皇側過了頭,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靈醫,以及外殿那幫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無力地揮了揮手:“其他人都下去吧,我有些話要單獨跟龍太子說。”
眾人皆明白,龍皇這是要交代臨終遺言,便紛紛掩麵離去。
不管真傷心還是假傷心,這個時候遮著臉把眼睛揉紅就對了。
等那股刺鼻的胭脂水粉味消失,龍皇覺得呼吸都要輕快一些,他渾濁的視線落到麵前高大年輕的兒子身上,艱澀道:“騰兒,父皇要走了,今後金龍族就要靠你撐起來了。”
“父皇,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龍騰抓住父親枯瘦的手,聲音哽咽道:“您彆嚇我,您知道的,我沒那本事撐起整個金龍族。”
“咳……”龍皇突然猛烈咳嗽起來,指著麵前的男人,一張臉氣得通紅。
龍騰趕忙跑到旁邊桌子上,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再扶起父皇,把杯子湊到了他的唇邊。
龍皇卻一把揮開,白瓷杯摔在鋪了地毯的地麵上,發出了一聲悶響。雖然沒有摔碎,但是裡麵的水卻撒了一地,把大紅色的地毯染成了鮮紅色。
龍騰怔怔看著,一向意氣風華的臉上,難得的帶上了一抹黯然。
龍皇咳了好一會,咳得嘴裡都噴出血來,血液的濕意似乎讓喉嚨處的癢意好了一些,咳嗽這才慢慢止住。
“雖然你是我兒子,但是龍騰,我還是要說一句,你比不上黑嫵,甚至及不上她一半的勇氣與魄力。”
“當年黑擎早逝,黑嫵剛成年就接手了黑龍族。你應該知道,那時可不像這幾千年如此太平,當年血妖與邪妖肆意橫行,年紀輕輕的黑嫵帶著黑龍族的成年龍浴血奮戰,打了好幾年才把血妖與邪妖打退。”
“試問,你能嗎?你能嗎?你能嗎?”
龍皇靈魂三問後,閉了閉眼,嘲諷道:“你不能!彆說是你剛成年那會兒,就是現在,你依然沒有那勇氣與魄力。”
“這些年我的身體衰敗成這樣,卻一直都不敢死,不是我畏懼死亡,而是我知道我死了你根本撐不起金龍族,所以我不敢死。”
“當年你跟黑嫵有了孩子,我是高興的,心下想著有她輔佐你,金龍族就算不能更上一層樓,也不會衰敗。”
“卻沒有想到,你們最後竟然鬨成了那樣。你那大兒子雖然是條黑龍,可是天賦那麼好,你不要他就罷了,還讓他恨著你。”
“再看看這一千多年你乾的事兒,後院裡那麼多女人,天天陷在女人的爭風吃醋裡麵,你的出息就隻能用在女人的身上嗎?”
越說,龍皇越失望。
他這個兒子隻適合當一個浪蕩的富貴公子,他連金龍族的事務都處理不好,更何況是當龍皇,管理整個神獸大陸的龍。
龍騰見父皇把自己批評的一無是處,如果是平時他早就炸了,可是這會看著他蒼老的臉,帶血的嘴角,他的心裡突然升起一抹愧疚來。
他一邊輕輕地替他撫著後背,一邊嘶啞道:“父皇,是兒子不爭氣讓您失望擔心了。”
“我就要死了,再失望我又能奈何?”龍皇眼底染過一抹悲意:“不過你比我幸運,你的兩個孩子都很優秀。龍睚也快成年了,他雖小,不論是天賦還是行事都比你這個父親果決許多,今後你多聽聽他的意見,實在撐不起那個位置你就早點把位置讓給他。”
與其說他在等不爭氣的兒子突然變得爭氣,還不如說他是在等孫子長大。如果不是因為龍睚還是未成年龍,雷劫又太過凶險,有隕落的可能。要不然的話他直接就把位置傳給孫子,哪用經過他這不爭氣兒子的手。
被鄙視的龍騰,這會兒隻有強忍著心頭的難堪,除了點頭,還是點頭。
龍皇發泄了一通隻覺得疲憊不堪,他慢慢地躺回了床上,低聲道:“我還有件事要囑咐你。”
“我們金龍族之所以能成為龍皇,是因為我族有兩個至寶。第一個想來你已經知道,便是能夠在一刻鐘內封住其他族的靈力。”
“第二個東西是一個法器,它的名字叫‘回溯’。據先祖留下來的秘載裡的描述,這個法器隻能使用一次,但它能夠讓時間倒回某個節點,重來一次。”
“什麼?”龍騰滿目震驚,他們族竟然還有這樣的寶貝。
龍皇繼續說道:“更重要的是,當使用者啟動‘回溯’的時候,時間倒回某個節點,彆人的記憶會被抹除,但是使用者卻能保留曾經的記憶,經曆過的事件也會留下痕跡,這些都能提醒使用者,讓他規避上一次的遺憾與錯誤。”
龍騰雙手顫了顫,這可是改變命運可以讓生命重來一次的機會,果然是個好寶貝。
他正激動不已的時候,卻突然被一盆冰雹砸得猝不及防。
“上回見你那大兒子跟你鬨成那樣,我忍了又忍,終究想讓時間倒回去,撮合你跟黑嫵在一起。可是沒有想到,等我打開禁製時,竟發現裝‘回溯’的盒子空空如也。”
“什麼,‘回溯’被盜?”龍騰氣得不行。
他倒不是想把時間倒回跟黑嫵在一起的時候,事實上,那段日子算得上是他龍生最淒慘的時光。雖然現在後院的女人有點多每天雞毛蒜皮的事讓他頭疼,但是也比那頭母黑龍懷孕時期他動不動就挨揍的日子好多了。
他生氣是因為上一秒得知有個家傳的大寶貝,下一秒卻告訴他大寶貝不見了,這誰能忍?
龍皇搖了搖頭:“不是被盜,裝‘回溯’盒子上的禁製除了每一任金龍族的龍皇,再無人能打開。”
“當初我從你爺爺處接手時,‘回溯’還好好的,這麼些年除了我以外,再無他人能打開那禁製。可是我並不記得我有打開使用過它,可是它偏偏就不見了,也是怪哉!”
龍騰真不知道說什麼好,看著父皇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單薄的身體,好半天才低聲道:“不見就算了,父皇不要想太多,養好身體才是正道。”
“你應該明白,我的身體是好不了了。”龍皇慘然一笑,“我還要叮囑你一事:善待黑龍族,如果到了黑龍族生死存亡之際,務必全力相助。”
“這是為何?”龍騰滿目驚訝。
要知道這麼多年,父皇待黑龍族與其他龍族並沒有什麼差彆。再說了,好好的怎麼會到黑龍族生死存亡之際,黑嫵那女人以及那幫黑龍那麼凶猛,哪裡用得著他們金龍族這些比他們弱的龍幫助。
“不知,這是每一代龍皇過世前,都會交代給下一任龍皇的一句話。”龍皇低聲道:“想來先祖們是做了什麼對不起黑龍族的事,才會心懷愧疚留下這麼一句。先祖的意思是平時不用管,黑龍族真有滅族危險時再出手。”
“我知道了。”龍騰敷衍地點了點頭。
在這片大陸上,黑龍族的實力已經屬於最頂級,他實在想不出還有哪族能滅了他們。
如果真有那樣一股恐怖的勢力存在,那還幫個屁呀,他們這幫比黑龍族更弱的金龍族隻怕還沒有靠近就會被滅成渣渣。
龍皇:“你彆那麼目光短淺,你不知道並不代表不存在,更何況我們金龍族還握有能暫時封住彆族靈力的秘術。”
“說起這個……”龍騰遲疑地問道:“父皇,既然我族有這樣厲害的秘術,為何不在族中挑選一批忠於皇室的子弟修習。”
據他所知,現如今掌握這種秘術的,也隻有族中三位長老。
“這樣逆天的秘術,怎麼可能人人都能修習?”龍皇歎息一聲:“這種秘術靠得不是修習,而是傳承。長老們無法把這東西教給其他人,然一旦有長老過世,族中便會有人立刻覺醒掌握這種秘術的記憶,填補上死去長老的位置成為新的長老。在這之前,彆說是其他人,就連他自己都不會知道他是下一任長老。”
龍騰一怔,他竟不知這其中還有這樣的彎彎繞繞。
龍皇閉了閉眼:“我一直在想,當年黑嫵為何要跟你生個孩子,龍族子嗣孕育艱難,像這種一次就能懷蛋成功的,定然是提前吃了助孕果,”
龍騰撇了撇嘴,還能因為什麼?不就是黑嫵那女人讒他的身體,讒他金燦燦的龍體所以才不要臉的盜他的種子。
龍皇懶得看傻白甜兒子臉上的蠢表情,呢喃道:“禁錮他族靈力的秘術是為了鞏固皇權而存在,所以,唯一不受此術限製的隻有金龍族皇族。上回你那大兒子跟你打了一架,我就在想,黑嫵是不是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才特意生了一個那樣的孩子。”
“什麼?”龍騰恨得咬牙切齒,這個心機女人真是太可惡了。
龍皇不想再看遭心兒子,無力地揮了揮手:“我累了,你把龍睚叫來,我有事要叮囑他。”
龍騰遲疑了一下,還是走到門口,讓門外守著的護衛去通知龍睚。
與此同時,一間地麵落滿東西的淩亂屋子裡,隻有一條胳膊的女人拉著一個少年。她的五官生得極好,臉上卻帶著一抹滄桑,似乎受了許多生活的磨難似的。
這會她正緊緊地拉著麵前的少年,似笑似癲道:“睚兒,你爺爺就要死了,你父親馬上就要成為龍皇。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你就是龍太子了……”
“娘親慎言!”
少年生得唇紅齒白,一雙鳳眼像極了女人,他的身姿修長而挺拔,麵容雖然稚嫩,可是舉手投足間卻帶著一抹沉穩與威嚴。
他的視線掃到女人抓著他衣袖臟兮兮的手上,眉頭微不可見的蹙起。
正處於狂喜中的女人絲毫沒有察覺他的不高興,反而喋喋不休:“你馬上是龍太子了,等你爹死後你就是龍皇。兒子,到時候你一定要給娘親報仇。”
“娘是覺得我的敵人還不夠多嗎?”龍睚冷笑,“這話要是傳出去,信不信你明天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
有時候他都想問上蒼,他怎麼會有這麼蠢的母親?他已是眾矢之的,她竟然還往他身上潑油點火。
她身體已經殘疾了,腦子竟然還不好,簡直是他的恥辱。他原也是不想管她的,又怕落個心狠不孝的罵名,才強忍著時不時來看她一眼。
彩夢聞言,眼底閃過一抹驚恐。這些年她的日子過得壓抑而憤怒,腦子也有些渾渾噩噩,但是兒子卻是她的命根子。
她趕忙道:“娘不說了娘不說了,睚兒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娘隻有你了,隻有你了……”
龍睚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隻要她乖乖的不作死,他也願意當個好兒子給她養老送終。
“小殿下,龍皇有請。”門口響起了侍女的聲音。
龍睚眼眸轉了轉,揚聲道:“我馬上就到。”
見兒子要走,彩夢臉上閃過一抹不舍,追了兩步最終黯然地停在了原地。
龍皇的寢殿裡,死亡腐朽的味道越來越濃,即便有侍女熏了香,依然能聞到那股子難聞的氣味。
龍睚踏入寢殿的時候,聞到空氣裡的味道輕蹙了一下眉,但很快便鬆開,若無其事走到了床邊。
“皇爺爺,您今日可還好?”
少年的聲音裡帶著一抹柔和,還有濃濃的關切。
龍皇睜開了疲憊的雙眼,嘴角勉強擠出一抹笑來:“睚兒來了……你靠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龍睚乖順地走上前去,傾身附耳在老人的唇邊。
“你把床邊第二個抽屜打開。”龍皇抬手指了指床頭。
龍睚遲疑了一下,修長骨感的手伸了過去,拉開抽屜才發現裡麵有一個紅色雕花木匣子,打開匣子,裡麵是一塊巴掌大的玉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