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發帶(1 / 2)

嫁給一個和尚 羅青梅 16156 字 6個月前

曼達公主離開的時候,瑤英沒有去送,答應陪她跳舞就算是為她送行了。

天竺醫官這次沒有跟著她走,留下繼續跟著蒙達提婆法師。

幾天後,瑤英的眼睛可以感覺到光線了,想要拆了布條,蒙達提婆連忙勸阻:“公主的眼睛暫時不能直視光線,再塗半個月的藥,才能拆了蒙布。”

瑤英隻得繼續讓親兵幫她讀信。

曇摩羅伽敷藥的時候,她在一邊陪著,什麼都看不清,聽他和蒙達提婆對話時語調平穩,一天比一天好轉,漸漸放下心來。

這日,李仲虔過來看瑤英,告訴她使團拿到正式公文了,問:“事情辦妥了,什麼時候和我一起回去?”

瑤英先是因為盟書的事高興,聽到後半句,一時拿不定主意。

最近曇摩羅伽的身體好像好了很多,每次她問蒙達提婆和緣覺,他們都說他氣色很好,隻要不運功,就不會受傷。

見她不回答,李仲虔皺眉道:“你是因為蘇丹古才留下的?讓他跟著你回高昌不就好了。”

王庭人仇視漢人,局勢複雜,蘇丹古的仇家又多,他不會允許瑤英嫁到王庭來。蘇丹古真想娶她,可以跟著去高昌。

“阿兄,他是王庭攝政王,不能離開聖城。”

“你是西軍首領,不能總留在王庭,有些事達摩不好出麵。我看蘇丹古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用不著你親自照顧。”

李仲虔邊說,邊解開瑤英的布條,看了看她的眼睛,語氣嚴肅。

瑤英點點頭:“阿兄,我心裡有數。”

她來王庭前已經把處理政務和軍務的屬臣分開,提拔了一批根基較淺的將領,以平衡世家豪族,還從沙州、涼州調了一些精通水利的官員過來,現在各州百廢俱興,暫時不會出現大的動亂。她一直和達摩、楊遷、謝青保持通信,確保不會耽誤大事。

兄妹二人正說著話,親兵衝進正廳,“公主,阿郎,不好了!”

李仲虔擰眉:“怎麼了?”

“驛館走水了!咱們住的地方被燒了,箱籠沒來得及抬出來,燒了一大半,馬燒死了好幾匹!”

瑤英心口一緊:“沒傷著人吧?”

“有三個人燒傷了,還有兩個被燒著的木梁砸著了,不過傷勢都不重。”

李仲虔站起身:“怎麼會走水?”

親兵義憤填膺地道:“有人故意放火!我們在馬廄後麵發現堆起來的柴草,所有出口都被堵住了,謝勇他們費了半天勁才!才撞開門!”

李仲虔捏緊拳頭,冷笑。

瑤英按住他的胳膊:“阿兄,盟書簽訂了,這應該是故意報複的人放的火。”

大白天放火,顯然就是為了出氣和警告,可見對方的囂張,也可見對方的恨意。

“我去處理這事。”李仲虔抬腳就走。

瑤英對著他的方向叮囑:“阿兄,大局為重,彆傷著和氣。”

“我明白。”

李仲虔走遠了。

瑤英憂心忡忡,派人跟了過去。

下午,親兵回來複命:“抓著了兩個放火的人,他們招認說看到王庭和漢人結盟,心中憤懣,所以放火燒我們的使團,人已經關進大獄了。”

瑤英頷首,道:“告訴阿郎,少安毋躁。”

傍晚,到了曇摩羅伽敷藥的時候,往常他應該早就回庭院了,這晚卻遲遲未歸,瑤英擔心是不是驛館被燒的事情鬨大了,打發緣覺去打聽消息。

驛館被人放火,她可以猜到城中現在是什麼情形。

緣覺一去不回,派一個親兵回來報信:“王有要事在身,和驛館的事無關。”

“什麼事?”

親兵支支吾吾地說:“是政務上的事。”

瑤英聽他的口氣,沒有追問,看來是不能外傳的王庭內部事務。

她讓親兵給自己讀信,邊聽邊等曇摩羅伽回來。

一直等到半夜,院外傳來車馬聲響,曇摩羅伽回來了,進屋時腳步聲和平時一樣,很輕,很穩,袈裟拂過地毯,像綿綿細雨。

瑤英聽著他的腳步聲,問:“出什麼事了?”

“幾樁小事,幾個年輕官員間的小紛爭。”

曇摩羅伽淡淡地說,語氣聽起來很平靜。

瑤英問起驛館的事情。

他道:“已經穩妥處理了。”

“你今晚還沒敷藥……”瑤英想起來,“我叫人去請蒙達提婆法師。”

曇摩羅伽望著她,輕輕嗯一聲。

不一會兒,蒙達提婆帶著天竺醫官過來了。瑤英坐在榻邊,聽他脫下袈裟,蒙達提婆不知道給他塗了什麼藥,他身上劇烈顫抖,一陣窸窸窣窣響後,他忽地緊緊抓住她的手,手心冰涼,汗水濕黏。

瑤英忙握住他的手。

蒙達提婆幾人退了出去。

屋中靜悄悄的,曇摩羅伽一言不發,隻是緊緊攥著瑤英。

“法師?”

曇摩羅伽輕!輕輕應了一聲。

瑤英看不清他怎麼樣了,心中酸痛。

“公主,我好多了。”他輕聲道,鬆開她,抬手,手背輕輕蹭過她的麵頰,冰冷的佛珠跟著擦了過去。

瑤英拉住他的手不放。

瑤英撲進他懷裡,雙手抵著他赤著的胸膛,怕壓著他,掙紮著要起來,他摟著她的肩,讓她側過身倚著自己。她從他身上翻下來,確定沒有壓著他的腿,這才不動了,抬頭,伸手摸索著去摸他的臉。

“彆動。”

曇摩羅伽握住她的手,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嗓音低沉。

瑤英不動了,就這麼依偎著他,陪他忍受痛苦。

曇摩羅伽垂眸看她,久久沒有合眼。

氈簾外腳步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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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娑捧著一支燭台進屋,看清榻上情景,瞪大了眼睛。

曇摩羅伽抬眸,和他對視,神情坦然,眸光帶著威壓。

畢娑連忙轉過身去。

曇摩羅伽輕輕鬆開瑤英,給她蓋好被子,下榻,扯起袈裟披在身上,走出內室。

畢娑跟上他,小聲說:“半個時辰前,輕騎在城外大道上發現一整支商隊被害……沒有活口……”

“這是第幾支商隊?”

“是第三支了,每支被害的商隊都是人畜不留,傷口是一樣的,應該是同一種兵器,還有可能是一把兵器。”

畢娑語氣沉重:“王,現在已經有傳言……說凶手是攝政王蘇丹古。”

氣氛陡然變得凝重。

曇摩羅伽回頭,氈簾輕晃,瑤英睡在他榻上,蜷縮成一團,側臉線條柔和,仿佛有淡淡的暈光。

“請衛國公過來。”

他看著瑤英,道。

畢娑麵露詫異之色,拿了銅符出去。

曇摩羅伽走到榻邊,俯身,伸手撥開瑤英的長發,指腹輕輕按揉穴道,她發出一聲輕輕的呢喃,睡得更沉了。

他凝視著她,手指貪婪地在她頸側流連。

半個時辰後,院外火把亮光搖晃,腳步聲由遠及近。

曇摩羅伽站起身,走了出去。

畢娑推開門,示意李仲虔進屋。

李仲虔半夜被請來,眉頭緊皺,一臉焦急,踏進屋便問:“是不是明月奴!奴出了什麼事?”

燭火微晃,一道身影從黑暗中踱出,一身寬大的袈裟,輪廓鮮明,眉目如畫。

李仲虔一愣,眼皮跳了跳:“蘇丹古呢?”

曇摩羅伽抬眸,一瞬間,周身氣勢暴漲,勢如淵渟嶽峙,碧眸幽光閃爍。

他一字字道。

李仲虔鳳眼微微張大,反應過來,頓時一股狂怒湧了上來,身影暴起,蒲扇似的大手緊握成拳,狠狠砸向曇摩羅伽。

“厚顏無恥!”

他怒吼:“你是個僧人,既然不能還俗,就不該碰明月奴一根頭發!”

曇摩羅伽一動不動,硬生生受了李仲虔的拳頭。

李仲虔想到這些天自己被他騙得團團轉,還默許瑤英和他相處,怒火更盛,眥裂發指,手上力道又重了幾分,拳頭雨點一樣砸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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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摩羅伽仍然紋絲不動,哪怕嘴角溢出血色,也沒哼一聲。

李仲虔又氣又恨,胸膛劇烈起伏,停了手,冷笑:“明月奴在哪裡?我這就帶她走。”

像木樁子一樣一動不動的曇摩羅伽忽然抬手,擋住他的去路。

李仲虔鳳眼一挑,回頭看他,麵色陰沉如水。

“怎麼,不放人?”

曇摩羅伽抬起頭,目光清冷,“她累了,讓她再好好睡一會。”

李仲虔怔住了。

……

第二天早上,瑤英是被親兵吵醒的。

“公主,高昌送來的急信!”

瑤英從夢中驚醒,爬起身,一雙堅實的胳膊靠過來,扶住她,幫她挽起長發。

“法師?”

瑤英呆了一呆。

曇摩羅伽嗯一聲,端了杯茶送到她唇邊,喂她喝水:“李仲虔來了,在外麵等著。”

阿兄來了?

瑤英趕緊起身洗漱,出去見李仲虔,突然清醒過來,道:“法師,你彆出去,我阿兄會看到你。”

曇摩羅伽扶著她的胳膊,“沒事,我現在是攝政王。”

瑤英鬆口氣,到了外麵廳堂,李仲虔迎了上來,道:“達摩讓人送來的急信,加茲國拒絕遣返流落當地的漢人,楊遷大怒,要帶兵攻打加茲國。”

戰亂年間,很多漢人和曾依附中原的胡族部落被迫流亡,西州兵平定西!西域後,瑤英以金銀贖買避難各地的漢人和胡族。加茲國拒絕她的贖買,強迫流亡的百姓服兵役,驅使手無寸鐵、完全沒有訓練過的農奴上戰場,還截殺抄掠來往於馬魯國的商隊,消息傳回來,楊遷怒不可遏。

瑤英皺眉道:“加茲國隻是個小部落,怎麼敢阻遏通商?”

李仲虔道:“財帛動人心,我們才剛剛打完仗,沒人把我們放在眼裡。”

西域亂了這麼多年,沒人相信西州兵能夠平定西域,中原魏朝太遙遠了,西邊的部落小國眼光短淺,隻看一時利益,沒把西軍詔令當回事。

現在西域以東,河隴一帶已經連通,她接下來的目標是打通西邊商路,所以才會和曼達公主合作,讓商隊紮根馬魯國,馬魯國正處在商道的關卡上。

李仲虔點頭:“正好使團要啟程了,你和我一起回去。”

瑤英怔了怔,下意識抬起頭看向曇摩羅伽的方向,他站在她右手邊,剛才一直沒吭聲,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知道他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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