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斜於是了然了。
他挑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也不再多問，埋頭就默不作聲地翻起自己的通訊錄來。
車已行至家附近。
程白向車窗外看去，瞧見一家味道很不錯的牛蛙店，便問道：“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邊斜正在給人發消息的手指頓時一頓，眼神都變得明亮了幾分，答應的話幾乎脫口而出。
還好險險收住了。
他強行把話咽了回去，十分矜持地道：“不是特彆餓。”
開始作了。
程白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半點也不在意地點了點頭，道：“嗯，那就不吃了。”
“……”
劇本不對啊。
一般請人吃飯問過第一遍難道不應該還有第二遍的嗎？直接就不吃了？！
邊斜試圖挽救一下。
“其實，我們遇到困難，立刻放棄是不對的，堅持是一種很可貴的品質……”
程白抿唇，忍住了笑，淡淡道：“這種品質我沒有誒。”
“……”
徹底自閉了。
直到從程白車上下來，一起走過那條巷子，又在巷口各自回自己家，邊斜都沒有從“到嘴邊的晚飯忽然飛了”這件事的暴擊之中緩過神來。
在沙發上坐了五分鐘，思考了一會兒人生，他發了一條朋友圈：“想不通，認識我的人裡除了周異這個怪胎以外，竟然還有人沒看過我寫的書。”
才發出去幾分鐘，點讚評論已經一堆。
大部分都是“哈哈哈哈”，大笑不已，剩下的全都在問到底是誰，還有人看到了他先前發的微博，問他發微博是不是就為這事兒。
程白也才剛回家不久，剛給自己點完一頓豐盛的外賣，順手劃出朋友圈一看，正正好看到這一條。
她跟邊斜幾乎沒有共同好友。
所以在這一條朋友圈下麵，她什麼都沒看到。
這個人……
對她沒看過他的書這麼耿耿於懷的嗎？
程白盯了他這條朋友圈足足有十幾秒，才點了評論，用手指頭一個一個，敲出了長長的一串省略號。
下雪打傘：………………
過了一分鐘，朋友圈有新的評論提醒。
邊某人：對！說的就是你，那個打了一串省略號的[微笑]
邊斜這條評論不是單獨回複誰，而是直接放在了自己這條朋友圈下麵，隻要點讚或者評論過的人都能看到。
大多數人第一反應十分茫然。
邊神在回複誰啊？
沒看到有誰打了省略號啊。
但再仔細盯著這話看上兩遍，終於隱約品出點味道來：媽的，明明看著很正常的一句話，怎麼就有一種暗搓搓秀恩愛的感覺？突然被塞了一嘴狗糧……
所有人的回複頓時全都變成了：？？？？？
邊斜圈子裡沒一個認識程白的，就算聽說過也沒加程白的微信，所以不知道邊斜說的那個打了一串省略號的人是誰。
程白也完全不知道評論是什麼情況。
但周異是他們共同的朋友。
天知道周大經紀人才把邊斜從黑名單裡放出來沒幾天，下班回家陪家裡人吃飯，偶然打開朋友圈這麼一刷，就被秀了一臉。
彆人看不見，他看得見啊。
程白那一串省略號在一大幫牲口八卦的評論下麵，醒目至極，想不看到都不行。
糟心。
忒糟心。
他咬著筷子，騰出手來，隻發了一句“恭喜你再次進入小黑屋”，然後非常熟練地把邊斜放回了黑名單。
程白在自己房間裡看見他這條評論，莫名品出幾分喜感，想想隻覺得邊斜跟周異之間有種說不出的坦蕩。
最佳損友？
她笑了一笑，就沒再看了，轉而點開了和尚菲、魏了了的三人小群。
半個小時前，尚菲在群裡分享了一條鏈接——
是個公眾號文章。
《深扒十六年前“食人冤案”主審法官趙平章十宗罪》。
程白不用點進去都知道這裡麵會寫些什麼，而尚菲發了這條之後就沉默下來，魏了了也不知看沒看到，一直沒有說話。
群裡無端靜寂的一片。
法學院那屆的校友群裡，所有人如常地聊著明天校慶活動和校友聚會的事，沒有一個人提及網上這一場與趙平章有關的風波，就好像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一樣。
她站著看了手機屏幕很久，剛從包裡摸出根煙來點上，就聽見下麵門鈴響了。
應該是外賣。
程白也沒多想，夾著煙就下樓去開了門，在門打開看清外麵人的瞬間，頓時有些錯愕：“你來乾什麼……”
不是彆人，正是邊斜。
這位大作家兩手抱了個老沉老沉的大箱子，掛著一臉微笑，靠站在她門邊上，像個推銷員似的看著她。
看見她手裡那根煙，他挑了一下眉。
但沒多說什麼，隻道：“上山，給孤寡老人送溫暖。”
程白嘴角一抽。
邊斜又悠悠地補了一句：“下鄉，為文盲律師獻愛心。”
文盲。
很好，這是來自法盲的反擊嗎？
程白笑了，看他那箱子：“裡麵裝的是什麼？”
“掃盲專用。”
他直接把箱子放地上了，隨便拿起幾本書來給程白看。
“當今著名暢銷書作家邊斜全套作品集，包括夜行者係列八部在內，一共24本。”
也許，以後她再認識哪位作家，寧願說對方寫得爛，也絕不要承認自己沒有看過對方的書。
這都懟上門來了。
程白夾著煙，站門口看了邊斜半晌，深覺一言難儘，隻道：“我謝謝了。”
“沒關係，應該的。”但話說完，邊斜半點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又彎下腰把這箱書抱了起來，“我幫你放進去吧。”
程白張口想說自己能行。
邊斜便露出他那八顆牙齒的“良善”微笑：“書還是應該放書架上，你說是吧？總覺得如果讓程律來的話，我的書可能會墊桌腳呢。”
無法反駁。
程白看著他，終於還是敗在這眼神之下，往旁邊讓開了一步：“進來吧，放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