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陪伴小八的,隻剩這個冬天沒有完全化開的冰雪。
鏡頭迅速拉近,小八的下顎貼著地麵,嗅聲在一點點變得粗重,
最終,安教授的女兒把小八帶回了家。
這一晚家中的燈光沒有熄滅。
小八怎麼也不願意進入書房。
它似乎回到了剛進入這個家庭的那一天,透過並不大的縫隙,看著這個黑白分明的世界,像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唯一的區彆是,安夫人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人們為安教授舉辦了盛大的葬禮。
小八沒有出現。
它和往常一樣,來到車站對麵的花池上蹲下,也和往常一樣看著清晨的火車駛向遠方,更和往常一樣看著過往的人群……
它尋找著什麼?
他在等待著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毫無意義,就像小八漫無目的的等待,對很多人來說亦是沒有意義。
這一晚,大雪又紛揚起來。
小八的身上,撲了一層厚厚的雪。
火車站保安亭裡的男人走向小八,輕聲道:“你不用繼續等待,他也永遠不會回來。”
小八一動不動。
雪夜裡,它眼睛裡折射的,不知是燈光,還是月光。
保安亭的男人搖了搖頭,輕輕拂過小八身上的雪跡,轉身離開。
電影院的抽泣,已經此起彼伏。
連原本試圖壓抑的人群,也不再強忍。
葉紅魚的眼睛,像是被火光照耀,布滿了紅色。
楊安這才發現,葉紅魚的身體在略微顫抖,就如他本人一般,喉嚨被東西堵住,隻能以近乎狼狽的方式來減緩消化那些洶湧的眼淚。
那一年,安夫人賣掉了家中房子,似乎想要逃離這座城。
安教授的女兒把小八帶回了她的家,但小八卻在當天就逃離了出來。
安教授的女兒這才發現,原來眼前的小八,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主人無論如何也趕不走,更罵不跑的小幼崽了。
黑白灰的世界沒有色彩。
飛逝的景物中,它氣喘籲籲的奔跑著。
它穿越了枯枝敗葉的樹林,也穿越了一望無際的田野,它回到有昔日的他生活的那個家,這條路它永遠會記得。
然而,這個家,已經有了新的主人。
“你迷路了嗎?”
這座房子的新主人看向小八,就像小八和安教授的初遇,那個男人俯下身子,滿臉溫柔的問:
小家夥,你迷路了嗎?
它又回到了老車站對麵的花池上,仿佛堅守著一份不曾存在的約定。
有的時候蹲累了,它也會趴下來休息,隻是那雙眼睛似乎會說話的眼睛,從未離開過行駛出去的每一列火車,以及抵達車站的每一撮人群。
在有些地方,它可能永遠都不會迷路。
隻是它等的那個人,是否因為迷路而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安教授的女兒再次帶它回家,試圖把它拴住,但小八卻不吃不喝,以絕食抗拒。
幾天後。
安教授的女兒忽然明白了什麼。
她選擇放開拴住小八的鎖鏈,並打開緊閉的房門,流淚微笑:“也許我能夠理解你。”
小八第一次沒有發狂的逃離。
它看向安教授的女兒,像是認真的告彆。
鏡頭切換。
依舊是那個老車站對麵的花壇,依舊是那個蹲守的姿勢,小八回到了這裡。
來往的列車總是能第一時間讓小八振作起精神,但過往人群中失去了熟悉的氣味,所以它迎來的總是一次次失望。
它的皮毛已經臟了。
世界的黑白灰,其實是絕望和寒冷。
晚上,它就睡在廢棄火車廂的車輪下。
每當清晨第一班火車將它喚醒,它便和往常一樣跑去火車站,端正的坐在門口對麵的台階上,等著他回家。
無論刮風,還是下雨,亦或者天空飄起了熟悉的鵝毛大雪。
沒有人再帶它進書房。
沒有人拿出毛毯給它取暖。
隻有時間匆匆的走,人們匆匆的過。
隻有火車還會鳴笛,隻有日升還會交替日落,隻有月明化為月稀。
過一年,過兩年,過三年……
周圍的人會提供給小八賴以生存的食物。
大家都感動於小八對主人的忠誠,甚至連報紙都刊登了小八數年等待主人歸來的新聞,甚至有社會人士自發的捐款……
“小八老了。”
不知哪一天,還在車站工作的保安,輕輕說了一句。
它開始步履闌珊,早已臟兮兮的毛發日漸稀疏,因為長久無人打理,不複往日的光彩。
春夏秋冬,四季輪替。
小八仍然在等待一個似乎永遠不會歸來的人——
生與死的距離,對於一條狗來說,它無法參透。
它隻相信他的主人會回來,於是它的生命,如一注流水,一點一點在車站的青石台上,年複一年地流逝消耗了。
作為一隻狗,這是屬於它的守候。
生老病死,不離不棄,它用十年光陰透徹成一種風景。
很多年後,當昔日風華不在的安夫人來到小城車站,她一眼就看到了小八。
小八啊,它已經老到隻能爬在那,連動一下的力氣都不想浪費。
那一眼之後,安夫人的眼淚就哭花了妝。
就像電影屏幕前那個號稱永遠可以不動聲色的葉紅魚,生平第一次接過楊安遞來的紙張,哭到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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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再次感謝這位顏表情盟主的打賞,萬分感謝,也跟大家抱歉這張某些地方有點偷懶,今天沒法說太多俏皮話,一邊看以前寫過的內容,一邊重新看電影,結果比書裡的人哭的還慘,後麵會有修改的,先去寫下一章吧,可能會有點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