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2 / 2)

長公主 墨書白 12590 字 6個月前

這樣的感覺令她糟心不已,甚至於連他今天來都讓她覺得有些煩躁起來。於是她乾脆閉眼裝昏,再多的問題,都等著回公主府自己查去。

蘇容卿將李蓉截了不久,消息就到了裴文宣手裡,裴文宣聽到蘇容卿將人帶走了,立刻領著人折回公主府去。

童業有些奇怪,不由得道:“蘇侍郎截了公主,公子不該去刑部找嗎?”

“他不會帶殿下回刑部,”裴文宣聲音有些冷,“他會好好照看殿下的。”

李蓉閉眼熬了一路,感覺時光異常漫長。

馬車走到半路,她便覺得有些困,但她也不敢睡。

她隱約聽見蘇容卿吩咐了外麵馬車,聲音很輕,輕得好像在很遠的地方:“走慢些,彆顛簸了殿下。”

她著實有些熬不住了,感覺蓋在她身上的衣服仿佛是會咬人一樣,她乾脆翻了個身,便將衣服推了下去。

蘇容卿靜靜看著那衣服被李蓉故意推到地上,他注視著地上的衣服許久,才終於開口出聲:“殿下,這麼睡受寒,若不願蓋著臣的衣服,就起身吧。臣帶了話本,給您念念話本,時間也過得快。”

李蓉聽到這話,便知蘇容卿是知道她沒睡著的,甚至知道她是在躲著他。

他畢竟在刑部辦案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李蓉被揭穿,也不再裝下去,乾脆起身來,坦蕩笑道:“行吧,那本宮這就起來。”

蘇容卿沒說話,他從袖中取了一本話本出來,平和道:“今日微臣帶的是《閨中記》……”

“我不聽這些。”李蓉直接打斷了他,蘇容卿動作頓了頓,隨後點了點頭,將話本藏到了袖中。

李蓉注視著他,她有些想問他往事,又不想同他談這些。

他們之間的過往,仿佛是一個禁區,讓她覺得不願涉及。兩人靜默了片刻,李蓉終於開了口:“蘇侍郎今日找我,所為何事?”

“聽聞華樂殿下去公主府找公主麻煩,”蘇容卿答得平穩,“微臣想,若華樂殿下真把殿下帶入督查司,殿下怕是要吃苦頭,便半路將殿下帶了回來。”

“怕不是為了不讓我吃苦頭,而是怕我設計華樂吧。”

李蓉嘲諷一笑,蘇容卿沉默了片刻,也沒遮掩,徑直道:“的確也有此原因。”

“你倒是不瞞我。”

“容卿不敢欺瞞殿下。”

蘇容卿抬眼看向李蓉,神色平靜。李蓉對上他的眼睛,她盯著看了許久。

這雙眼和上一世似乎沒有什麼區彆,李蓉不由得笑出聲來:“你欺瞞我的還少嗎?”

蘇容卿頓了片刻,這話出來的那一刹,他們兩人仿佛都立在薄紗麵前,他們看得見對方隱隱約約的身形,卻始終看不清對方的麵容。

他們任何一個人,往前再走一步,就能把薄紗撕扯開來,看見對方的模樣。

隻是誰都不知道,那模樣到底是猙獰可怖,還是美麗如幻想中的麵容。

蘇容卿抬手去握住杯子,他喝了一口早已涼了的茶。

冰涼的感受讓他一點一點冷靜下來,他稍稍鎮定之後,緩聲道:“殿下怨我嗎?”

李蓉想了想,她自嘲一笑:“有什麼怨恨呢?我不如你,願賭服輸。”

“隻是我想知道,”李蓉環胸在身前,低低出聲,“你不能停手嗎?”

已經重來一世,該報的仇也當報了,該有的怨也當消了,還有什麼好執著呢?

蘇容卿看著李蓉,他反問出聲:“陛下會停手嗎?”

這個陛下,指的不僅僅是李明,也不單單是李川。

他所指的,是每一位坐在那個位置上,有野心的君王。

世家發展至此,任何一個有野心的君主都留不下他們。而作為皇帝母族的上官家尚且可以逃過一劫,作為整個江南世家之首、氏族譜上第一列的蘇家,幾乎沒有任何全身而退的可能。

蘇容卿看得明白,李蓉也看得清楚,李川對於蘇氏的暴戾,不僅僅是因著秦真真之死。秦真真所展現的,是世家權勢之可怖,而蘇氏之敗落所代表,是世家大夏最後的輝煌,至此之後,所有世家的存在,都不過是纏綿不絕的餘響。

李蓉拉不住李川,甚至於,她拉不住任何一位稍有野心的君主的步伐。

蘇容卿笑起來:“殿下,我沒有路選。”

李蓉說不出話來。

一時之間,她突然覺得這個人,可恨又可悲。

她自己給自己倒了茶,端了茶沒說話。

最重要的話已經問過了,哪怕在問之前她已經知道了答案,但終究還是想再問一遍。如今得了確定的回複,她也就再沒了其他想法。

兩人靜默許久,黃昏剛過,馬車便到了公主府前。

裴文宣等在公主府門口,他來之前,便早已讓人清場。今日公主府被圍,特殊情況封路也是正常。

清場之後,公主府前空無一人,他雙手攏在袖間,守在門口,看見馬車嗒嗒而來,他有些緊張捏緊了拳頭。

車夫見到裴文宣,便停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喚一聲“裴大人”,就看裴文宣直接大步走上前來,一把掀開了簾子。

李蓉沒想到裴文宣來得這麼快,端著茶還有幾分錯愕,隨後就看裴文宣冷著眼在蘇容卿地上的衣服上掃了一眼,而後抬眼看向她。

李蓉一瞬間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心理壓力,她輕咳了一聲,解釋道:“文宣,那個……”

“殿下先下來說話吧。”

裴文宣平淡開口,朝李蓉伸出手。

裴文宣越是平靜,李蓉越是心慌,她趕緊將手搭在裴文宣手上,由裴文宣扶著下了馬車。

蘇容卿轉過頭去,低頭給自己倒茶。

剛下馬車,裴文宣便將自己外套脫下來,披在李蓉身上,溫和道:“殿下冷了吧?”

“我不……”李蓉下意識想拒絕,畢竟這也是快四月的天氣了,可話沒說完,裴文宣就握著她的肩,肯定開口:“你冷。”

李蓉:“……”

她除了冷,沒有選擇。

她不敢說話,就披著裴文宣的衣服,裴文宣喚了門口守著的靜蘭過來,扶著李蓉進去。

李蓉見裴文宣不打算和她一起進去,不由得有些擔心,怕他做出什麼不冷靜的事情來,畢竟崔玉郎那一拳還在朝堂上掛了幾天。

崔玉郎被砸一拳沒幾個人理會,但蘇容卿要是被砸一拳,就不是小事了。

但她又怕說多了被裴文宣誤會自己護著蘇容卿,她憋了又憋,隻能道:“一起進去吧,嗯?”

裴文宣知道她擔心什麼,溫和笑了笑,輕聲道:“殿下先回去,我就說一句話,說完了就回來,嗯?”

裴文宣話說到這樣的程度,李蓉也不好多說什麼,她隻能一步三回頭,由靜蘭勉強扶著進去。

裴文宣見李蓉回府,冷了臉折回馬車,再一次掀起馬車車簾。

蘇容卿知道他是一個人回來,冷淡抬眼:“裴侍郎有何賜教?”

裴文宣溫和笑了笑,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開了口:“蘇侍郎,在下得提醒您一句,”說著,他壓低了聲,“您身上這香是仁逃玫模還望蘇侍郎記得。”

蘇容卿目光驟冷,裴文宣笑著一頷首,算作行禮,而後將手中簾子抬手一放,將裡麵人隔絕在內,便高興轉身離開。

等他追上李蓉時,麵上已是春風得意的模樣,李蓉看見他這笑容,不由得有些奇怪:“你同他說了什麼?”

“啊?沒什麼。”裴文宣笑起來,“就誇了誇他身上的香挺好聞的。”

李蓉說不出話來,她知道裴文宣是個狗鼻子,蘇容卿佩前世的香,她都聞到了,他不可能沒聞到。

她沉默保平安,過了片刻,她刻意轉了話題:“你這麼大搖大擺呆在公主府,不怕人看見嗎?”

“今日特彆情況,我早讓人提前清場了,現下府中隻有內院和我的人還在外活動。”

裴文宣迅速解答了李蓉的問題,不等李蓉再問,就繼續道:“折子已經遞入內閣,今夜應當會傳到陛下手裡。戶部那邊你也放心,錢永遠不夠用,陛下要征錢不容易,他發不了錢給秦臨。殿下放心。”

李蓉放心,如果不出特彆情況,裴文宣的確比任何人,辦事都要妥帖得多。

兩人說著,一起走到了內院房間裡,剛進屋中,裴文宣便側過身來,擋住了李蓉的去路。

“現在就隻剩下一個問題。”

李蓉聽到他嚴肅的口吻,一時有些不安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就直覺自己仿佛做錯了事兒,她故作鎮定立在原地,裴文宣伸出手來,將手輕輕落在她側臉上,她臉上還有一道血痕,是華樂指甲刮傷的,裴文宣瞧著她,語調裡帶著憐惜和無奈:“她打疼你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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