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她不添亂(2 / 2)

現在,看見家裡的大人,她終於忍不住了。她爸爸叫水給衝走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陳高氏本來眼裡就含著兩泡淚,叫外孫女兒一哭,立刻扛不下去了,扯著嗓子嚎啕:“我家國強哎——”

她話沒能說完,就挨了丈夫的罵:“哭什麼哭,好人都叫你嚎沒了。”

陳大爹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幫前任兒媳婦一塊兒架起女兒往屋裡走:“沒事,哪來的事,彆自己嚇自己。”

陳敏佳也抱住了表妹,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姑爹沒事的,肯定沒事的。你?忘了,瞎子算命說姑爹能活到八十八呢。”

陳鳳霞叫兩個人架著,跟拖麻袋似的,跌跌撞撞進了屋。等她癱坐在沙發上,她才想起來開口問:“桂芳,你?怎麼來了?我沒事的,你?忙你?的去。你?又管廠裡又看店裡,身體吃不消的。”

說著,她還起身張羅要給客人倒茶。蜂蜜柚子茶,美容養顏的,好喝。

高桂芳趕緊一把摁住人:“你?坐著?,姐姐,我沒事。我們都在你家等著?,姐夫肯定沒事的。”

陳鳳霞點頭:“嗯,我沒事,國強也沒事。你?回去吧,天都黑了,明天你?還要做生意呢。”

高桂芳看她的樣子,哪裡敢走。她要是哭天搶地,甚至發狠咒罵,都沒事。

怕就怕她現在這樣啊,表麵越平靜,越是要出事。

陳家的前任兒媳婦搖頭:“我不走,這都多晚了,我上哪去。我今晚就睡你們家。”

她是接了陳文斌的電話才曉得鄭國強出事的。那個狗東西,八百年沒打電話問過一句佳佳的事,一個電話打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死哪去了?”

當?時她正要罵回頭,就聽陳文斌喊:“你?趕緊去我姐家,我姐夫出事了。”

高桂芳的那句咒罵就堵嗓子眼裡死活出不去了。她感覺腦袋也跟被雷劈了一樣,鄭國強怎麼會出事,他?那樣一個人怎麼會出事。

她都不曉得自己是怎樣稀裡糊塗開著?貨車帶著女兒來的燈市口。她腦袋瓜裡就一個念頭,完了完了,鄭國強出事,陳鳳霞肯定要垮了。

彆看這個女人平常要強能乾的很,她的主心骨還放在男人小孩身上呢。換成自己,大哭一場大概也就過去了,可陳鳳霞不行,她肯定得魂都丟了。

看看她現在這模樣,可不是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陳鳳霞的確腦袋跟被灌了膠水一樣,黏糊糊的,根本轉不動。她像架生鏽的機器,艱難地挪動腦袋,張了張嘴巴,才發現嗓子乾得冒煙。

她努力咽了口唾沫,好讓嗓子不至於乾到發不出聲音:“小驍呢?”

陳敏佳趕緊回答嬢嬢:“睡了,跟蔚蔚還有小三兒一起睡了。”

三?個小家夥都想睡大床,她索性在地上鋪了鋪蓋,讓他們隨便滾去,省得從床上摔下來。

陳鳳霞掙紮著起身:“我去看看他?們。小驍晚上看不到人會怕的。”

其實她在說胡話,這是好久以前的小兒子了。現在他天天跟姐姐睡,壓根無所畏懼。還有在鄭國強加班回不了家的時候,他?睡在上元外公外婆跟前,也是呼呼一覺到天亮,好養得很。

高桂芳看她走路腿打飄,慌忙攔住人:“你?彆去了,好不容易睡著的,你?再吵醒他?們,這一夜就彆想過了。”

陳鳳霞太累了,腦袋轉不過彎來,就困惑地問了句:“是嗎?”

鄭明明已經匆匆忙忙跑上樓,然後下來跟媽媽彙報:“弟弟很好。”

弟弟睡得東倒西歪,還把腳翹到蔚蔚嘴巴邊了,三?個小的都睡得四仰八叉。她又給他?們重新蓋上了毯子。

陳鳳霞朝女兒露出笑:“哦,那就好,辛苦你了,明明。你?快點睡覺去吧。”

她累死了,說每一個字都累得要命。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累,明明今天下午待在會展中心時,她連路都沒走幾步。可就是累得不行,就連市公安局的老周,鄭國強的那位戰友打電話給她,她聽人家的聲音都費勁。

老周的意思很明確,鄭國強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他?人到上元了,一定會想辦法加大搜救的力度。

其實他?應該說了不少話,包括安慰她讓她放寬心的話,隻是這些?話夾雜在周圍的風雨聲中,也融了進去。

於是她耳邊隻能聽見嘩嘩的流水聲,就像那卷走鄭國強的洪水。

很奇怪,洪水一點兒也不凶猛,就這樣瞬間拔地而起,淹沒了她的整個世界。

陳鳳霞睡著了,迷迷糊糊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泡在水中。也許是因為從下車到進門這一段路淋了雨,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所以才感覺周身濕漉漉。

她聽見有誰的聲音在喊:“呀,發燒了,好燙。明明,體溫計在哪?”

然後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塞進了她的咯吱窩,再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都覺得那水淹沒了她的頭頂,她要喘不過氣的時候,又是人說話的聲音:“呀,38.7℃了,怎麼燒成了這樣。哎喲,不行,我開車送她去醫院吧。”

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現在怎麼去醫院,你?也不看看外麵是什麼天。雨下成?這樣,彆車子趴在路上。吃藥,先給她吃退燒藥。”

陳鳳霞在心中點頭,她不知道他?們在說誰,可她讚同不去醫院。現在外麵情況這麼危險,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要給人添麻煩才對。

她的腦袋被人扶住了,她的下巴叫人捏住了,她的嘴巴被迫打開了,她的牙齒碰到勺子了。一陣溫熱,有什?麼灌進了她嘴裡。她隻能隱約感覺那是液體,至於究竟是哪種滋味,她嘴巴是木的,完全嘗不出來。

她隻聽到旁邊有人說話:“好了,要吃下去就好,這個退燒快。小三發燒就吃這個才能壓得住。”

陳鳳霞又開始迷糊,小三是誰啊。

可她已經沒法思考,因為她沉沉地跌入了夢鄉。

她又泡在了水裡,這水可真冷啊,活像是對著?空調吹過一樣,明明過了小暑,正值一年當中最熱的三?伏天,這水卻冷得刺人骨頭。她就順著水不停地往下漂。她想大聲喊丈夫的名字,可惜一開口,水就往嘴裡灌,她怎麼也發不了聲音。

陳鳳霞急死了,鄭國強就在這裡,她怎麼找不到人啊,她都聽到聲音了。

她拚命撲騰身體,想要鬨出動靜來。但無論她怎麼努力,都身不由己。她隻能無助地感受自己的身體順流而下,然後她聽到了鄭國強的聲音:“鳳霞。”

她抬起頭,看到樹上掛著?個人,一張臉大約是泡了水,恍白。

陳鳳霞猛然張開了嘴巴,大喊出聲:“鄭國強!”

即便在靜悄悄的黑夜,她的聲音也驚動不了任何人,因為她嗓子已經乾啞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掙紮著起身,發現自己還躺在客廳沙發上。她胡亂地摸索,想要找手機給陳文斌打電話。鄭國強還活著,她看到了,他?掛在樹上。

她的喊聲沒能喚醒人,倒是她找手機時碰到了茶幾上的遙控器,後者“啪”的落地聲響驚動了一直沒敢離開的高桂芳。

高桂芳趕緊開燈,招呼人:“姐姐,你?怎麼了,要上廁所嗎?”

陳鳳霞想說話,可是嗓子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高桂芳反應迅速,立刻塞給她紙筆:“不急,嗓子啞了你?寫就行。”

奈何?她手抖得厲害,根本抓不住細細的筆。

還是聽到了動靜跑下樓的鄭明明反應快,趕緊將弟弟玩的塗寫板給媽媽,這個可以握住筆,直接畫。

陳鳳霞隻寫了兩個字,他?,樹。

鄭明明立刻猜測補充:“爸爸在樹上。”

看她點頭,高桂芳壓根沒說任何?諸如“你?還是好好休息”之類的話,而是立刻摸電話機:“我喊陳文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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