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水芹豐收忙(1 / 2)

陳文斌倒是無所謂。他又不是沒吃過苦的人。當初剛出來的時候,他也睡露天的田埂的。

在外麵闖蕩嘛,不吃苦怎麼可能有出頭的日子。

但是大家還是皺眉頭,連一向嫌他苦頭吃得?不夠多的陳鳳霞都搖頭:“這樣不行。你一天一趟還行,一天跑兩趟,身體垮掉是小事,疲勞駕駛出車禍怎麼辦?到時候車毀人亡再撞了?彆人。彆一個冬天幾十萬了?,幾百萬都不夠賠的。”

陳文斌立刻嗷嗷叫:“姐,你就不念著我?點兒好。我?這不也是沒想到村裡人反應這麼熱烈嘛。我?收了東家的不收西家的不好,這都馬上?要過年了,我?也想大家手上?有兩個錢,過個好年不是。再說了,這開過年娃娃也得?交學費。家裡已經賣了?豬給我?的,這會兒總不能再賣第二回吧。地裡的菜我?不收的話,直接長成草啊。”

陳鳳霞愣了下?,還是不讚同:“那也不能這樣,得?找司機換班,否則哪裡吃得?消。”

陳文斌不以為意:“一時半會也不好找,再說我得?先把門路走熟了?,後麵才好找人搭手啊。”

陳鳳霞立刻喊停:“行了?行了?,我?給你找個人去。你跟車在路上?打個盹都行。”

她能找誰,找夢巴黎的司機呂師傅唄。現在夢巴黎分店都開了?好幾家,一輛車當然不夠用,車子買了,司機當然得多請幾位。

任何圈子都有自己的人脈。現在下崗的人不少,有哪位開大貨車的司機想接活,不跑長途,一天就能來回,能顧上?家裡的那種,那就過來試工唄。

工資肯定比不上?在外麵跑長途,但人輕省是不,況且還能天天回家。這在外麵做事,最多隻能圖一樣,你要想錢多事少離家近,這好事哪裡能輪到你。

她叨叨打了?一通電話,轉頭催促陳文斌趕緊去睡覺。回頭人來了跟他一道出車,等路程和交接的人熟了?,後麵就每天一人一趟。

陳文斌就“嘿嘿嘿”直樂,美得都要冒鼻涕泡了:“我?就知道姐你心裡有我?。”

飯桌上?的初中生跟幼兒園小朋友齊齊打寒戰,他們飯都還沒吃完了?。

陳鳳

霞直接嫌惡地揮手:“行了?吧你,睡你的覺去。”

嘖嘖,他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可惜好日子過了?沒幾天,到了臘月二十七,請來的師傅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跟車了,理由是家裡年貨什麼的都還沒弄好,馬上就要過年了。

陳鳳霞聽說的時候,白眼差點兒沒翻上天。行,她資本家做派,這精窮精窮的,下?崗之?後去窯廠磚頭都背過的人,這會兒有發揮本專業好好掙錢的機會,還不好好把握,腦袋瓜子裡到底想啥呢?

陳家老兩口倒是講了?句公道話:“有錢沒錢,回家過年。人家忙了?一年了,當然得好好收拾家裡。”

今年臘月二十九就是除夕,也就是後天就過年了,人家能不著急嗎?

可陳文斌更急。

過年是餐飲業最掙錢的時候,大飯店都在備年夜飯的材料呢。他這一趟趟運出去的是菜,拖回來的都是花花的票子。

沒轍,隻能他自己咬牙硬扛了?。

陳鳳霞和鄭國強倒是有心想幫忙,但無奈他倆的駕照開不了?貨車啊,更加沒開過貨車,哪裡能胡來。

看看這個事情鬨得。

鄭國強琢磨著就在鎮上?找,他記得鎮上?有跑長途運輸的人。這會兒要過年了,人家估計也回家休息,剛好能頂兩天。就當做善事幫大忙了?,陳家莊這麼多菜要運出去呢。

結果?他沒起身,匆匆忙忙趕回家的高桂芳搶先一步發話:“姐夫,我?來吧,我?跟文斌搭班,先把這幾天對付過去再說。馬上過年了,肯定不好找人。”

陳文斌都沒料到她會雪中送炭,聽了話半晌才冒出句:“行,夜裡我?開,白天你開。”

鄭國強也發話:“晚上?我?陪你一道,講講話打打岔也不容易犯困。”

況且這要過年了,治安反而差,搞不好就有人鋌而走險。兩個人安全些。

陳敏佳默默地看著父母,她現在是真切地感受到了父母掙錢的不容易。主要她爸發家算早的。她剛上?小學那會兒她爸就在江海買了?房給她遷了?戶口了,她沒親眼看到父母當初在工地上的辛苦。

現在,她才清楚地感受到為了?掙錢,爹媽到底能有多拚。

但過年的時候蔬菜價格高是真的

,因為市場上缺貨啊。菜販子都回家過年了,沒東西運進來,你說要不要物以稀為貴?

就是水芹這東西不能囤,價格在高也賣不過來。況且如果?大家到時候都囤貨的話,價錢反而上?不去,還不如天天往外麵賣。

陳鳳霞幫忙下?田收割水芹菜的時候,就忍不住跟丈夫感慨:“你說我當年怎麼就想不到呢?就是地裡的蘿卜大白菜還有青菜茼蒿這些,我?過年那兩天用籮筐裝了?坐公交車到城裡也能賣出價啊。”

想想那會兒自己都乾嘛了??窮忙唄,各種從牙齒縫裡省下?錢想過個稍微體麵點的年。可是那個什麼王爾德不是說嘛,這世上?有三種東西無法隱藏,貧窮、噴嚏和愛情。

這一窮嗖嗖的,你上?哪裡體麵去?

越想越覺得?虧,過日子完全不抓重點,難怪上輩子苦哈哈的看不到希望。

鄭國強現在工作不忙,過年提前幾天回老家也就是跟領導打聲招呼的事。聽了她的感慨,他就笑:“這要是人人都想得到,那過年就不是過年了啊。哎喲,你小心點,趕緊上?去待著吧。花錢找人收吧,現在出去打工的人也回來了,多給點工錢能找得到人過來。”

其實已經請了人。

陳文斌先前包了?六十畝,後麵又弄了?四十畝,當然得請幫工。

這可不能跟就自家責任田種了?菜的人家比。種的少人家,大人小孩齊上?陣。大人們在水田裡收割,小孩就在岸上?幫忙紮芹菜,埋頭乾一天,起碼能整理出一兩千斤菜,就是上千塊錢的進賬。人家就是苦也甘之?如飴。

但這不還有好多人家沒種嚒,那把田承包出去的,還有照舊種油菜小麥的,這會兒也不能全家老小都忙除夕夜的那頓飯,自然得出來找活乾。陳文斌就雇了?人割芹菜紮芹菜。割一斤芹菜一毛,紮一斤的價錢是五分。

彆覺得?這錢好掙。

早上六點多鐘太陽都沒露出臉的時候,乾活的人就帶著飯到田裡收水芹了。這個收割的過程也是堪稱煎熬的辛苦。

大家穿著厚厚的雨褲,腿上再套著齊膝高的長筒雨靴。寒冬臘月,整個小腿泡在冷水裡收割。他們弓著腰,伸出胳膊,兩隻手都泡在冰涼的水

中,一把把地收割半米多高的水芹。一天泡下?來,人就跟在冰窖裡凍透了沒區彆。

就連自詡吃過大苦能吃苦的陳鳳霞下?田收割了不到兩小時就凍得渾身直打哆嗦,趕緊跳上田埂找熱水喝。

鄭國強趕緊推她去太陽下的塑料大棚待著:“行了?,你幫忙整理芹菜吧。”

家裡又不缺這錢,乾嘛叫她遭這種罪。沒看陳文斌都隻是給大家送熱水送吃的嚒。

其實整理芹菜也不是好交易。

雖然塑料大棚擋風,被太陽一曬還算暖和。可是手碰到冰涼的水芹,還得?擇去老葉殘葉,放在水裡刷洗乾淨今夜上?沾到的泥水,然後才能將水芹紮捆打包。幫工的人們的手都被水泡得?發皺起皮,大家卻連頭都不抬一下?,一心一意埋頭擇芹菜。

這樣辛苦,大棚裡卻是歡聲笑語。乾活的都是上了?年紀,差不多都是奶奶輩的人。她們當中不少人冬天腿腳已經不能受寒,否則也會跳下水去割芹菜,一斤能多掙五分錢呢。

現在,隻好收入打折,加工加點,從天擦亮忙到天黑透,拚出五十塊錢來。再加上?兒子媳婦和老頭子掙的兩三百塊,光是年前幾天就能湊出上千塊錢。過年不怕親戚家小孩登門沒錢發拜年紅包了?。過完年也不擔心拿不出娃娃的學費了?。

一想到自己這是在掙錢,就是手在水裡泡在沒知覺,誰都不會叫苦。

農民什麼時候不苦?底層勞動者都苦。就看能不能苦到錢罷了?。

鄭明明和陳敏佳也在幫忙捆紮,將捆紮好的水芹菜拿平板拖車一趟趟地送到大溝邊上,然後靠船走水路送到貨車上。

大人不讓她們擇菜洗菜,說小女娃不能受了寒氣,不然當姑娘會吃一輩子虧。至於她們,無所謂了?,都過了?半輩子,不講究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