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2 / 2)

戲明 春溪笛曉 9194 字 3個月前

過年期間老丘家人這麼多,文哥兒再怎麼厚顏也沒好意思連吃帶拿,隻好帶著一肚子尚書餅溜達回家,興衝衝和他爹分享了丘濬特意為他做生日餅的事。

老丘,麵冷心善,對人好極了!

王華:“…………”

真的嗎?他不信。

王華道:“你不是開始學作詩了,這麼棒的事不得賦詩一首紀念一下?”

吃了餅光向他這個當爹的炫耀怎麼行,當然得寫成詩去給謝遷看看、給李東陽看看,給其他親朋好友都看看。

還有,老爺子過年得出去串門吧?要是能帶上一首四歲孫子新寫的詩,話題可就多了!

文哥兒可不上他爹的當,非常聰明地拒絕道:“我連韻腳都沒背完,怎麼能隨便寫詩呢?沒學會走路,不能直接跑!”

王華樂道:“也不知是誰讀了幾首彆人的詩就憋不住學著寫。”

文哥兒:“…………”

一下子又想起了自家處女詩慘遭謝豆豆泄密的事。

可惡,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王三歲啊王三歲,你怎麼這麼笨!

還好,他現在是王四歲了!

王三歲乾的事,和他王四歲有什麼關係?

反正已經炫耀完生日餅的事了,文哥兒哼哼唧唧地跑走,省得他爹繼續當麵深挖王三歲的黑曆史。

王華也沒在意,他就是隨口釣釣文哥兒,這小子上不上鉤都不打緊。

都說知子莫若父,說得可真是一點都沒錯。

王華隻是提了那麼一句,文哥兒回去後就越想越心癢。

他爹雖然居心叵測,可是給的建議真不錯!

這麼好的老丘,合該讓所有人知道!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要讓大夥都知道,他是老丘最喜歡的崽!

沒有之一!

文哥兒跑出去玩了一天,也浪不動了,翻出《聲律發蒙》開始找適合寫詩誇老丘的韻腳。

接下來文哥兒白天每天出去撒歡,晚上每晚哼哧哼哧憋詩,憋到為期五天的正旦假期結束,可算是寫出一首自己滿意的新詩來了。

主要講述,這不是普通的餅,而是滿含心意的餅!

他和老丘,相差整整六十好幾歲,感情卻好得不得了,絕對是世間少有的忘年之交沒錯了!

文哥兒甚至在詩裡記了一筆,說他以為這餅是老丘給兒孫做的,邱家兄弟倆也這麼以為。得知這是給他的生日餅時,真是有人歡喜有人難過呀!

歡喜的是誰,難過的是誰,他就不細說了。

他是個善良體貼的好孩子,從不揭人傷疤!

年初六,假期結束,文哥兒一大早跟著他爹蹦躂到翰林院,兜兜裡偷偷揣上了他怎麼看都押對了韻的新詩。

一張小臉蛋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興高采烈。

王華看在眼裡,沒有戳破,就等著看他一會要怎麼作妖。

文哥兒很耐得住性子,沒急著去找李東陽交作業,而是拿著《聲律發蒙》給去錦鯉池邊準備讀書。

經過這個假期的實踐使用(找韻腳寫詩),文哥兒感覺這是用處極大的作詩工具,必須好好把它學透!

過年這幾天天氣又開始轉冷,錦鯉池上悄無聲息地結了層冰,走近時依稀能瞧見五顏六色的錦鯉在冰麵下遊來遊去。

文哥兒蹲在邊上問那負責喂魚的老蒼頭:“水都結冰了,它們會凍死嗎?”

老蒼頭正給冰麵鑿個口兒叫錦鯉透透氣,聽了文哥兒的話後笑答:“它們耐冷得很,不容易凍死,就是不能叫冰麵上積太多雪,得及時掃掉雪讓日頭照進去才成。”

文哥兒左看右看,沒看見魚食,又追問:“今兒不喂它們了?”

老蒼頭道:“天冷了,它們就不吃東西了,得等暖和些再喂。”

養魚居然也有這麼多學問!

文哥兒由衷誇道:“您懂得可真多!”

老蒼頭道:“日日都在做這事兒,自然就摸清了它們的習性。”

文哥兒卻有不一樣的看法:“有的人就算把同一件事做個十年八年,怕也還是什麼都弄不清楚,大多都是彆人怎麼說他們便怎麼做。”

老蒼頭一咂摸,覺得這話竟也有些道理。

難怪那麼多人喜歡他們這位“小先生”,聽小先生有理有據地這麼一誇,他心裡都高興極了。

文哥兒興致勃勃地看了半天老蒼頭鑿冰洞洞,一轉頭就瞧見年前那幾個跟他學《聲律發蒙》的少年皂吏都過來了。

見文哥兒終於注意到他們了,幾個皂吏立刻齊齊喊了聲“小先生”。

文哥兒一聽這稱呼,馬上又有了“傳道授業”的興頭,打開課本(《聲律發蒙》)教他們讀了起來。

到天光大亮,他又照舊就著沙地又給他們教了好些生字。

等時隔好幾天的早課終於上完,李東陽他們也已經齊聚在直舍內修《憲宗實錄》。

文哥兒噠噠噠地跑了過去,瞅準眼前這個人最齊的機會自信滿滿地掏出自己的新詩給李東陽看。

李東陽沒想到才幾天的功夫,文哥兒又寫出了第二首詩。

他興致盎然地接過詩稿一讀,登時樂了。

這小子這詩寫得吧,話裡話外隻有一個意思——

我,王小文,是老丘最喜歡的崽!

老丘對我超級好,親兒子都羨慕!

那股子嘚瑟勁簡直能從紙上透出來,叫人感覺有個逗趣可愛的小人兒在字裡行間來回蹦躂。

李東陽摸著文哥兒腦袋,很大方地給了他一頓誇:“不錯,回頭我得拿給你師叔看看,讓他去陝西後得抓緊時間多收幾個弟子,要不然他可就落後太多了。”

其他人聽李東陽這麼誇,登時也來了興趣,紛紛傳看起文哥兒的詩稿來。

文哥兒被誇得直翹尾巴,偏他嘴裡還學大人玩起了謙虛:“沒有沒有,寫得也就一般般,一般般啦。”

瞧見他臉上那掩不住的得意勁,讀過詩的人都不由得朗笑起來。

就沒見過這麼有趣的小孩兒。

寫的詩有趣,性格也有趣,任誰看了都忍不住樂上半天。

大概隻有丘尚書的兒子讀了這詩,會有那麼一點難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