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該好好罵罵那些閒著沒事瞎折騰的“金蓮癖”!
金生花一早上跑了大半個京師,隻有那麼少數幾個說書先生表示堅決不讀這種離經叛道的玩意。
不少人拿了文章便去細細品讀起來,準備下午就開講,爭取成為第一個給大夥這個新鮮事的領頭人。
和那些個讀書人不繞死人不罷休的文章不同,文哥兒的文章不僅寫得直爽痛快,甚至還貼心地給全文都加上了標點符號。
這代表他們隻要拿起文稿就能直接把握住語句之間的抑揚頓挫,不需要再費心去斷句!
這樣貼心的稿子,他們可以讀它個一千份!
於是在錢福他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的名字同時出現在京師各大說書先生的嘴裡。
酒樓、茶館、橋市,哪兒人多哪兒就有說書先生的身影。
得知同行都在講的,連金生沒找上的說書先生也去討了文章來學著講。
《討“金蓮癖”檄》幾乎在一天之內傳遍京師。
到了晚上,還有說書先生去風月之地為客人們說書助興。
不少人聽了對此嗤之以鼻,覺得這些說書先生身上那股子藏不住的窮酸勁,哪裡見識過三寸金蓮的妙處?
都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而已!
也有人覺得“國賊”罵的是自己,當場惱羞成怒掀了桌子讓說書先生滾蛋的。
還有人躲在簾後怔怔地看著自己纏著足紈的雙腳,似是想起了初上足紈時每走一步路都會痛苦不堪的日子。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她們都已經習慣,甚至已經能用這樣的雙腳翩翩起舞、蹴鞠嬉戲。
可是,真的一點都不疼了嗎?
就這麼一天下來,該聽的人不該聽的人,竟都聽到了那麼幾句。
這些波折文哥兒自然還不知曉。
他傍晚與他爹一起回到家,又被他爹拎去書房談心。
王華瞅著文哥兒那副隨時準備逃跑的慫模樣,歎著氣說道:“你這是還沒考上進士,就當起聞風奏事的禦史來了?”
文哥兒才四歲,彆人心裡哪怕再怎麼不滿,也不會明著說出來。
可他這麼一篇檄文傳了出去,得得罪多少人啊?
彆說那些真正的“金蓮癖”了,便是家中有女兒的父母也會記恨你。
纏足之風那麼普遍,就你一個跳出來說這不是好事兒——
就你說強漢盛唐根本沒有這樣的事!
就你說喜歡小腳是禍國殃民!
就你說要放足!
這是你一個四歲小孩嚷嚷幾句就能改變的事嗎?
你才四歲,誰聽你的?
文哥兒聽了他爹語重心長的教育,反問道:“難就不做了嗎?”
王華對上自家兒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難就不做了嗎?
很難改變就放任不管嗎?
哪個當父母的願意教孩子當個膽小畏事的懦夫?
王華看著還那麼小一個的兒子,最終隻能歎著氣說:“算了,寫都寫了,隨你去吧。”
文哥兒撒丫子跑了。
文哥兒跑回自己住處,才問金生事情辦得怎麼樣。
金生今天在外麵跑了快一整天,卻一點都不覺得累。過去他母親因為一雙天足,也沒少被人嘲笑是“大腳”,他覺得要是能讓更多人知道天足不可恥是件好事。
文哥兒坐在榻上學著他爹歎了一口氣。
今天他沒挨打,先生他們也很客觀地給了他點評,誇他寫得很不錯。
就是不知道等他們知曉外頭那份“致謝名單”的存在,會不會給他補上一頓打!
真是讓人擔心極了!
文哥兒懷揣著遲早會挨揍的憂愁早早睡下了。
結果到了半夜又是一陣熟悉的天搖地動。
金生一直睡在外間,驚醒後立刻進屋扛起文哥兒就往外跑。
地龍又翻身了!
文哥兒很快清醒過來,跑到開闊的庭院跟和趙氏她們會合。
趙氏緊緊抱住文哥兒,擔憂地把一雙兒女都護在懷裡。
去年年底京師才地震了一回,怎地今年又地震了?!
這注定是許多人的無眠之夜。
朱祐樘半夜也驚醒過來,再也沒能入睡。
難道上天真的不滿意他這個皇帝,才在他繼位這幾年裡不斷地降下災禍?
朱祐樘攜張皇後一起去查問太後與太皇太後的情況。
太後兩人也是驚魂未定,一個勸朱祐樘要勤加禮佛,一個勸朱祐樘要多做齋醮。
朱祐樘聽了也疑心起自己是不是不夠誠心。
要不怎麼時隔半年又來了次地龍翻身?
第二日早朝,朱祐樘便提出要親自做齋醮為百姓祈福。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劉健忍不住站出來表示齋醮不著急,還是先看看這次地震的傷亡和損失再說。
和上次地震發生在隆冬不同,夏季可是農作物旺盛生長的時節。要是這節骨眼上有農田被毀了,對百姓來說可是致命的。
隻希望這次地震沒有殃及太多農田!
朝廷正商量著即將展開的賑災事宜,京師卻有一些人開始惶惶不安——
怎麼回事?!
昨天他們才罵那王家小神童胡說八道、那些說書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半夜裡就地龍翻身了!
難道那王家小神童當真是天上神仙派下來來給世人指點迷津的不成?
。
朝廷不會真把他們抓去治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