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後對上兒子忽閃忽閃的眼睛,不由得認真回憶起過去的事來。
從前張家算不得多顯赫,就是尋尋常常的小門小戶,唯獨從祖父在地方上當教諭,算是家中頗有學問的人。
父親一直跟著從祖父念書,卻始終沒能考上功名,考了許多年才以貢生的身份被選入國子監讀書。
她們姐弟幾人也是那時候才隨著父親入京的,在那之前她們都和母親一起在老家興濟生活。
那日子算不得多好過,不過姐弟三個親厚得很。京師外的規矩不如京師森嚴,她偶爾也能跟著兩個弟弟出去玩耍,看一看外頭的風光。
一朝入了宮,一切就不一樣了。
張皇後抱起朱厚照,與他講起了記憶中的鄉間趣事。
不僅朱厚照聽得仔細,朱祐樘也是頭一回聽張皇後說起這些有趣的往事,一家三口就著溫煦的餘暉聊得頗為儘興。
另一邊,文哥兒出宮後也覺得迷宮整都整了,光為難太子一個著實太浪費。
他回到翰林院後就開始憋壞,躲起來畫了個超級複雜的新迷宮拿去給李東陽他們玩兒。
李東陽:?????
李東陽含笑把它遞給了楊廷和,讓楊廷和頭疼去。
楊廷和看了眼,說道:“可能得費點功夫,你們先試試看,我下衙後再帶回家試試。”
於是這個超級迷宮在翰林院轉了大圈,最後跟著楊廷和回家去了。
文哥兒樂滋滋地分享了一圈,很開心地看著大家一起頭禿。
傍晚他溜達去丘濬家玩,還信手給丘濬也畫了張難度尋常的迷宮,看看丘濬能不能走出來。
丘濬都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古怪想法。
“你便是拿這些玩意去教太子的?”丘濬拿起迷宮圖紙皺著眉頭追問。
文哥兒矢口否認:“才不是,這隻是中場休息玩的小遊戲。”
他得丘濬講了講開發大腦的重要性!這些基礎的腦力訓練就像是在大腦裡麵鋪路搭橋一樣,以後去做彆的事就有現成的道路橋梁可以走啦!
很多人平時懶得動腦子,學起東西來自然是難如登天!要外出的時候才想到修路修橋的人,怎麼能怪路難走?
所以我們要多多鍛煉自己的腦子!
文哥兒還順嘴吹噓了丘濬一通,說他老人家七十好幾腦子還這麼好使,就是因為每天堅持不懈地看書寫書。
可見咱的腦子常用常新,不用就會生鏽!
丘濬聽得腦殼痛。
“小心有人彈劾你教壞太子殿下。”
丘濬無奈地說道。
文哥兒辯駁道:“教三歲大的小孩兒,難道還能拿著書從早念到晚嗎?便是我願意念,太子殿下也不願意聽的。”
丘濬想想也是,要不怎麼尋常小孩都要六七歲才開蒙?就是因為小孩子年紀太小真的坐不住,連吃飯都要哄的小娃娃,你能指望他乖乖坐著讀書習字嗎?
像文哥兒這樣的,一百年都不知能不能碰上一個。
得知文哥兒花了兩天才把《綿》的第一段給講完,丘濬可算知道知道文哥兒為什麼說這個“綿綿瓜瓞”要講一旬了。他說道:“慢慢講也行,隻要太子聽得進去就好。”
文哥兒認真點頭,表示自己心裡有數。
一次備課,一旬不愁,才是愉快的教學生活!
至於西域盆盆觀音土之類的沒用小知識,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內容,講章上不寫也罷!
要知道皇太子的千秋宴上,皇帝陛下可是親口答應說他可以用“非常之法”來教的,不然他當時就直接辭了。
文哥兒的“小先生”當得那叫一個有滋有味。
第二日他又踱著步子進宮,去給朱厚照接著講長得不得了的《綿》。
既然布置了功課,自然是要先瞅瞅朱厚照都問到了什麼地方。
文哥兒攤開張白紙,先把古公亶父的起始位置畫了出來,接著把朱厚照說的地名在紙上按照遠近距離做好標注。
朱厚照看著文哥兒徒手畫出個簡略輿圖來,眼睛都睜大了。
文哥兒把各個候選位置都和起始位置連好線,笑眯眯地讓朱厚照挑選去哪兒好。
朱厚照認真思索起來。
按照張皇後她們的說法,這些可都是水源充裕、土壤肥沃的好地方。既然條件都差不多,肯定是挑近的,不用走很久!
朱厚照認認真真在那簡略輿圖上看來看去,最後挑出一條最短的線說:“搬到這裡來!”
文哥兒自是猛誇朱厚照一通,誇得朱厚照心花怒放。
隻要學生夠聰明,教起來其實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