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查之下,才發現李廣乾的不僅是私獻丹藥符水,還有中飽私囊以及收受賄賂。
文哥兒也是在王鏊和謝遷他們聊天時聽了一耳朵,才曉得李廣有個不太好的習慣——記賬!
他可能有閒著沒事就盤盤賬的愛好,所以钜細靡遺地把自己貪墨多少公款以及收受了多少好處都記錄在小本本上,隻是賬麵上用白米和黃米來替代白銀和黃金而已!
據說朱祐樘看到這賬本時還覺得很奇怪,收點米也要呈到他麵前來嗎?
等左右告知他這是代指白銀和黃金,朱祐樘把賬本重看了一遍,登時勃然大怒。
他這個當皇帝的左省右省,經常取消元宵燈會減少開支,去年連宮廷禦狗都清退了好幾十隻,結果這李廣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貪昧了這麼多錢財!
朱祐樘對身邊的人是極寬仁的,有時候哪怕知道他們確實犯了錯、乾了壞事,可念在他們常年為自己辦事的份上也就抬抬手放了過去。
沒想到自己的寬容倒是讓這些人覺得自己好拿捏,居然堂而皇之地乾出這種勾當來!
上一次朱祐樘這麼生氣,還是在他登基之初倚重劉吉一段時間後,赫然發現劉吉風評極差!
很快地,李廣被發落去守皇陵,大好的前程算是徹底沒了。
據說他臨行前一直哭求想再見朱祐樘一麵,朱祐樘都沒有再見他,顯見是鐵了心不想再用這麼個人。
朝中也經曆了一場小小的動蕩,主要集中在工部那些個油水豐富的位置上。
畢竟就目前而言,和內官監往來最多的也就是工部了。
要是李廣日後能更得寵一些,牽連的範圍可能就更大了。
可惜他恐怕是沒有什麼“日後”了。
文哥兒都沒想到這還能演變成一場小小的官場打貪腐行動,這掃射麵積也太廣了些。
他傍晚去找老丘一起下班,就瞧見老丘臉色很不好看。
文哥兒不明所以,跟著丘濬回了丘家,才好奇地追問:“怎麼了?誰惹您不高興了?”
丘濬道:“李廣那事兒,你摻和進去了?”
文哥兒打從心裡把自己摘得清清楚楚,現在聽到李廣案的進展都是當八卦聽的,聽丘濬這麼一問他才發現自己都沒跟老丘說過這件事來著!
既然整個李廣案都塵埃落定了,該知道的人肯定都把事情原委了解得一清二楚,文哥兒也沒隱瞞,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給丘濬講了。
他除了和太子探討了一下《丹藥安全標準》之外,還真沒乾什麼!
提到這,文哥兒還有點兒氣憤,哼哼唧唧地說他已經讓他師兄幫忙澄清澄清了,怎地外頭還是把事情算到他頭上。
瞧瞧,連在朝中沒什麼朋友的老丘都聽說了!
丘濬聽他還埋怨起來了,沒好氣道:“外頭倒沒說是你乾的,都在說是我讓你給太子講的。”
文哥兒:!
七歲小孩怎麼可能就著一顆丹藥掰扯出那麼細致的“安全標準”來?
所以看過那份《丹藥安全標準》的人第一個想到了丘濬。
老丘,祖父和親哥都在瓊山行醫,算是半個醫學世家傳人。
王七歲,丘黨核心成員!
準是丘濬一手擬好的標準、借王七歲之口告訴太子沒錯了!
這很合理!
今天朱祐樘還親口說了,聽聞丘濬有整合修編《本草》的想法,他覺得很不錯,打算命丘濬為總裁官,擇太醫院之中精通藥理者跟翰林院合修當朝《本草》,務必做到精修精改、惠及後人。
這就對上了啊,好你個丘仲深,不聲不響地通過你丘黨核心成員王七歲在禦前刷臉!
李廣案也是你的手筆吧!
沒想到你年紀不小了,腦子卻還這麼好使!
當真是老謀深算!
嘶,可怕!
這一整天的,內閣其餘幾人都不時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瞅一瞅丘濬。
丘濬把事情理了理,一下子明白了。
文哥兒這小子不聲不響又乾了件大事!!!
這不就氣得他把文哥兒拎回家問個清楚。
文哥兒目光幽幽地看了看丘濬。
他就是給朱厚照講《本草》的時候順嘴拿丘濬舉了個例子,真不是他故意往老丘頭上扣鍋,純粹是那鍋自己往丘濬身上飛!
偏他又沒法到外麵嚷嚷說“都是巧合,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和老丘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他說了,彆人也不會信的!
丘濬見文哥兒一臉被震驚到的表情,也知道這事兒怪不得他。
丘濬無奈地道:“算了,能勸動陛下少些服食那些來路不明的丹藥,還揪出宮裡和朝中不少蠹蟲,你也算是做了件好事。編修《本草》本來就是我的心願,能當這個總裁官我也樂意之至。”他麵上有些憂慮,“就是擔心我年紀大了,沒能把這本書修好……”
文哥兒積極說道:“我跟太醫院的人可熟了,您想知道誰最懂藥理問我就好。有遇到什麼疑難問題,我們還可以寫信請教各地名醫。這可是朝廷發起的修書計劃,隻要能集中一切能集中的力量,保證會把《本草》修到最好!”
丘濬聽他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瞥了他一眼,才說道:“你才幾歲?認得幾個人?你說誰懂就誰懂,這麼大一件事,什麼都讓你一小孩兒說了算?”
文哥兒很不服氣地哼道:“我認得的人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