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這地方,種什麼都難,種小麥不能連著種,種棉花也不能連著種。
種多了,地就吃不消了,麥穗癟了,棉花也不開花了,哪怕照著老一輩摸索出來的法子去養地,還可能遇到風沙或者乾旱,等同於一年下來白忙活。
所以對於文哥兒說的那些關於土豆蛋子的缺點,大家都接受良好。
難伺候點就難伺候點,種啥不難伺候啊,何況這土豆把能吃的部分藏在底下,便是秋收時突然來了場風沙都不必搶收哩!
那種馬上要收成了,麥子棉花卻全砸地裡的感覺誰都不想回憶。
心都是在滴血的。
聽說這大本營會一直留著,與小狀元一起來的元先生他們會留在這裡解答大夥的疑問,有什麼種植上的難題都可以找他們請教(小狀元說的是探討,不過他們覺得自己沒什麼能跟元先生他們探討的)。
他們將會花費數年功夫研究出適合河西走廊這邊的種植模式,順便逐步建立並擴大甘州這邊的西北育種基地。
以後他們甘州的種子說不準不僅可以自己用,還可以賣到彆的地方去!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做成,但是光聽小狀元一樁樁一件件地說起接下來的安排,他們就感覺心裡既踏實又滿足。
踏實是因為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滿足是因為有種終於被朝廷看重的感覺。
這可是朝廷年一次的掄才大典選出來的二十位庶吉士!
他們本可以待在京師安享富貴榮華,卻來到這邊遠的軍屯跟他們同吃同住,還針對西北這邊的情況悉心為他們做出這麼多安排。
而他們需要軍戶去做的,隻是和往常一樣好好屯田而已,並沒有讓他們額外多乾活!
這讓這些平時走到哪都被人看不起的軍漢們怎麼能不振奮!
難怪陛下敢欽點這麼小一位狀元郎,陛下的眼光果真不一般,他們的王小狀元一定是大明的福星!
文哥兒哪裡知道眾人的想法,吃飽喝足後一看,一百戶軍戶勻出來試種土豆的軍屯已經全挖完了,便帶著人浩浩蕩蕩地開始搞稱重。
稱一塊地的土豆,便報一個數。
報數的人一開始是稱邊站著的那圈人,隨後由嗓門大的軍漢往外報,一聲更比一聲大,宛如漣漪般在人群中傳開,引發的波瀾不可謂不大。
哪怕是拿最末等的土地來種,產量也遠高於所有人的預料!
好吃還高產!
這哪是什麼新糧種,菩薩托小狀元送給他們的仙物吧!
眾人再看向文哥兒,隻覺他們這位小狀元眉目俊秀疏朗,瞧著便不似凡胎俗骨。
不少人正感慨萬千,忽有一騎急匆匆而來。
那人下馬後徑直找到李清這位指揮使。
草原人常年把中原當他們的糧倉,尤其是河西走廊算是孤懸於外,更容易受北虜襲擊。李清一看來人這般匆忙,知曉許是北邊有情況,當即讓對方先把嘴閉上,尋個無人處再讓對方稟報發生了什麼事。
等那信使說完以後,李清先是錯愕,而後哈哈大笑,叮囑對方去把人邀過來,自己則先去找文哥兒知會一聲。
文哥兒忙活了半天,到稱重環節才算有空歇一歇。
見李清過來尋自己,訝異地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李清道:“是有點事。”
他給文哥兒講了北邊送來的急報,說是王守仁他們回來了,不過不是單獨回來的。
他們這次沒從嘉峪關入關,而是準備沿著長城走,看看關外風景。關外到底不安全,所以他關外七衛的朋友們熱情地派人護送他們歸來。
事情吧,就是這麼湊巧,正好北虜那邊有異動,想來查探河西走廊有沒有著手囤冬糧(囤好了他們正好下來“大豐收”)。
王守仁他們一行人把這些探子揪個正著,還把北虜南下搶掠的計劃摸了個一清二楚,這不,甘州五衛負責戍守長城的人急急忙忙跑來請示李清該怎麼安排。
李清聽後隻覺王家兄弟倆都不一般。
邊境線那麼長,想要守得萬無一失難如登天,要是真叫這些人南下搶掠,他這個指揮使首先就得挨削!
王家兄弟倆真是他李清的福星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清笑得格外爽朗:“你兄長不愧是兵部的人,過來一趟便又立了軍功。”
之所以說“又”,是李清還記得王守仁上一次出關曾經“私自”穩定關外七衛的事來著。
文哥兒都沒想到他哥這麼有能耐,連北虜準備做壞事都能逮個正著。他激動地說道:“我哥回來了嗎?”
李清道:“我讓人去接應他們回來了。我準備把隨行的關外七衛的人也邀過來,讓他們看看我們種的新糧,你覺得怎麼樣?”
豐收的喜悅怎麼能不和彆人分享(炫耀)!
觀眾送上門來了!
文哥兒本來就想要拴牢關外七衛,聽李清這麼說自然樂見其成。他笑著說道:“李指揮使你拿主意就好,我這就讓人留幾畝地先彆稱,留著給他們看個熱鬨。”
他們得趁此機會向關外七衛的人透露這樣一個訊號:將來河西走廊這邊都種上的良種土豆了,也可以惠及關外七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