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她一直沒見父親露麵。
趙奎過來將窗子關死,避開妹妹的目光,啞著聲音說:“來了也是徒增傷悲,子女讓父母痛心難過,是為不孝——你又何必給自己再添過錯?”
是不忍見,還是不敢見?趙瑀疲憊地閉上眼睛,自嘲般一笑:都最後一刻了,自己竟然還有奢望。
老嬤嬤捧來一個紅顏色剝落得東一塊西一塊的木托盤,上麵放著兩樣東西:匕首和白綾。
饒是心裡早有準備,趙瑀還是哆嗦了下。
“東西放這裡,大哥明早再過來。”趙奎背過身去,鼻音濃重,“妹妹,長輩給你留了句話——路上保重,切記下輩子恪守婦道,再不要落得如此……下場。”
這就是家人給她的送彆之言,說到底,他們終究把自己當成一個不受婦道敗壞門風的女子!
趙瑀忍不住輕輕笑了笑,笑得淒涼,笑得釋懷,也笑得趙奎惑然。
“你笑什麼?”
趙瑀抹掉眼角的淚花,異常平靜地說:“哥哥,我把這條命還給趙家,我不連累你們,我不欠你們了!”
“你……”趙奎想嗬斥她死不悔改,然見妹妹淒惻的模樣,也不禁悚然動容,一時間心裡五味雜全,竟不知說什麼好,末了茫然看了一眼妹妹,拖著灌了鉛似的腳步出去了。
夜色愈發濃鬱,萬物都逐漸沉睡,偶爾傳來一兩聲蛙鳴,隨即陷入更深的死寂。
門窗都關死了,屋裡隻剩趙瑀一個人,她幽靈一樣在昏暗欲滅的燭光下來回踱著,呆滯的目光最終停在木托盤上。
聽說吊死的人舌頭會吐很長很長,特彆的嚇人,如果用刀子,也許還能讓自己的臉看上去不那麼難看。
趙瑀的手從白綾上方移開,拿起了匕首。
她本以為死很容易,但當碰到匕首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怯弱。
那把不起眼的利刃似有千斤重,趙瑀幾乎是用儘了全力才握住匕首,她不停顫抖著,極力抑製內心的恐懼,慢慢拿起匕首。
就這樣吧,自己走還尊貴些,若是讓婆子們硬送自己上路,才真真是玷汙了自己,就這樣吧……
她雙手高舉起匕首,仰起頭,閃著寒芒的利刃正對著她修長優美的脖頸。
一聲幽幽的歎息過後,她唇邊掛著淺淺的、無力的笑,輕輕閉上了眼睛。
“砰”一聲,窗子從外被擊碎,幾乎是同時,一個人影隨著四散的斷木殘屑箭一般衝入屋內。
等趙瑀反應過來的時候,匕首堪堪停在她脖頸前,紋絲不動。
她甚至能感受到匕首的寒氣。
沒有白日間的笑意和懶散,此刻他神情十分嚴肅,甚至有點生氣。
“你在乾什麼?”
蒼白的手牢牢握住她手中的利刃,殷紅的血,順著冰冷的刀尖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她的心頭。
“撒手!”
趙瑀愣愣看著他,雙手根本不聽使喚。
李誡皺著眉頭,一點一點將匕首從她脖頸前拉開,又皺著眉頭,一根一根掰開她發白僵硬的手指。
“咣當”,匕首落在地上,驚醒了兀自癡望的趙瑀。
毫厘之間,生死之隔,再睜眼,恍如隔世。
她渾身的氣力像一下子被抽乾了,雙膝一軟就往地上倒去。
李誡左手一撐扶住她,把右手藏在身後。
這幾日趙瑀從未流過一滴淚,但是此刻她忍不住了。想起這幾日的淒苦、委屈,她雙手掩麵,淚水從指縫間淌下,卻隻壓抑著不肯放聲。
李誡背著手,就站在旁邊看著她,既不上前勸慰,也不轉身離開。
哭夠了,趙瑀抹抹臉,嘶啞著嗓子說:“我給你包下手。”
“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回去我自己上點藥就行。”
趙瑀順手扯下桌上的白綾,不顧他的反對,仔仔細細給他包紮傷口,將他右手裹得像一個白白胖胖的粽子。
李誡默然看著,牙疼了好一會兒,決定忍了。
趙瑀見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猜他必是一路急行,又是感動又是難過,“你是特意來找我?”
“嗯,今兒白天見過你哥,他說的話我聽著古怪,就去打聽了你家的事。”李誡嗤笑一聲,“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趙家人竟逼著自個兒親骨肉去死,簡直是甘蔗地裡長草——荒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月海、阿晝吖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36963894 50瓶;啪啦啪啦飛天小豬、徐行靜 5瓶;叢榕、凝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