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畫麵不過是轉瞬即逝, 樓梨霜甚至以為自己不過是發了會兒呆。
她頓了頓, 身旁的伊藤遙香輕輕地戳了下她的手臂：“霜醬？”
樓梨霜這才晃了晃腦袋, 回過神：“唔, 抱歉, 我剛才在想自己想乾嘛, 忘記了。”
伊藤遙香：“……”
伊藤遙香簡直要撲過去把好友抱在懷裡一陣揉搓了, 她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似乎是感覺到了伊藤遙香的蠢蠢欲動，樓梨霜迅速離開床邊：“都已經下午了, 我去點外賣, 你要什麼？”
伊藤遙香失望地看著離自己幾米遠的好友, 微微歎氣：“我不挑食，隨便給我點份懷石料理就可以了。”
樓梨霜：“……”
你管吃懷石料理叫不挑食嗎？而且她從哪裡給你定這麼高檔的菜。
樓梨霜一錘定音：“那就吃咖喱飯。”
而後也不管伊藤遙香在身後的哀嚎，她出去就給外賣打了個電話。
咖喱飯很快就送了過來, 吃過外賣，伊藤遙香又給自己和樓梨霜都化了個妝，在離集合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候，她便很是興奮地拉著樓梨霜一起向著約好的地點走去。
集合地點約在了夏日祭的會場入口。
樓梨霜本以為她和伊藤遙香到的已經夠早了, 然而沒想到，夏目和田沼竟然比她們更早地就等在了那裡。
看著一身便服的夏目和穿著浴衣的田沼，樓梨霜不由拉著伊藤遙香快跑了幾步。
看到她們，兩人顯然也有些驚訝。
“你們怎麼來得這麼早？”樓梨霜問夏目。
夏目的目光落在麵前的黑發少女身上, 聽到她的問題, 他這才輕輕地眨了下眼睛, 回道：“我是被田沼君叫出來的, 田沼君好像有些等不及的樣子。”
聽到了好友瞎編亂造的田沼要：“……”明明是他在房間裡看書的時候，夏目突然跑來寺廟找他的！
重色輕友。
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夏目！
夏目對著樓梨霜笑了笑，“那你們呢，怎麼來的這麼早？”
樓梨霜看向田沼，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遙香等不及了啊。”
夏目也順著她的視線落在了好友的身上，而後又看了一眼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的伊藤遙香，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大家都很期待夏日祭的樣子呢。”
後知後覺自己是被雙重調侃了的田沼要：“……”
伊藤遙香將雙手背在身後，彎著月牙眼笑眯眯地傾身靠向他：“臉紅了哦，要君。”
要、要君！
田沼要的臉隻越發地紅了起來。
伊藤遙香樂不可支。
而後，她眼眸一轉，在田沼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拉著他向入口跑去，對著身後的夏目和樓梨霜揮了揮手：“霜醬，那我們就分開逛了哦！三個小時後在這裡集合！”
愣愣地看著好友背影的樓梨霜：“……”所以她就這麼被賣了？
看著她唇角微微抽搐，一副強忍著吐槽的表情，夏目不由笑了起來。
樓梨霜這才反應過來因為伊藤遙香拉走了田沼要的緣故，夏目同樣也被拋下了。
她正欲說話，身旁的茶發少年便低頭對著她溫柔一笑：“看來隻能委屈梨霜和我一起逛夏日祭了。”
“沒有委屈。”樓梨霜笑了起來，“和夏目君一起，我很開心。”
即便知道她隻是客套，但聽到她這麼說，夏目還是不由彎了彎唇角。
他掩住自己忍不住翹起的唇角，道：“那我們也進去吧。”
樓梨霜從來沒有逛過夏日祭，此時看著在夜幕下亮起燈光連成一片的街道，稍稍有些激動，腳步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些。
夏目就跟在她的身後，不遠不近，始終保持著一個讓她覺得舒服的距離。
樓梨霜走過了好幾家鋪子，但都隻是站在外麵看著，也不停下來買什麼東西，她時常看著這家的東西，然後下一秒又被另一家引過去了，身影穿梭不停，看起來興奮地就像個小孩子。
夏目任勞任怨地跟在她的身後，替她擋開人流，時不時地又抬起手臂以防她被人擠到。
直到走過了大半條街道，樓梨霜這才像是看夠了似的，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一臉認真地看著他：“夏目君，我想吃章魚小丸子，炒麵，蘋果糖，香蕉巧克力，鯛魚燒和關東煮。”
“不會覺得撐嗎？”
“會啊。”樓梨霜看著他，表情有些討好，“但是這些都是日漫裡麵常常提到的祭典經典小吃，參加祭典不吃這些東西的話就太虧了，所以——”
她甚至沒有說完，夏目便明白了過來。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我知道了。”他說，“吃不完的我會吃掉的。”
也許是因為在以前的時候，早就習慣了主動吃掉她吃不完的東西，所以夏目的語氣自然地讓樓梨霜都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麼不對的。
“想先吃什麼？”夏目問。
“唔……”樓梨霜很認真地思考著。
這種問題對選擇困難症來說簡直不要太艱難。
夏目並不著急，隻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黑發少女的表情。
少女的表情仍是和以前，一遇到要自己選擇的事情後就會忍不住蹙起眉來，愁眉苦臉的，貝齒輕輕地咬住一點唇瓣，臉上的神情不住地來回變換著。
茶發少年有些忍不住想笑，可輕輕的笑聲溢到了喉嚨口，他最後卻還是咽下了那滿滿的笑意，隻溫柔地注視著身邊的黑發少女。
——他已經有很久沒有和她來過祭典了，也很久沒有這樣看過她了。
在遇到那個少女之前，夏目從來沒有去過祭典。
畢竟他失去了雙親，輾轉在親戚之間，他們願意收留他已經是件很幸運的事了，他沒有資格要求更多。
而後，他遇到了那個少女。
那個明明是妖，卻比他還要向往著祭典的少女。
那個時候的她總喜歡問他各種和祭典有關的問題：“貴誌，我聽說祭典上有好多好吃的，還有各種各樣好玩的東西，是真的嗎？”
從沒去過祭典的他微微犯難，回想著從同學那裡聽到的和祭典有關的話語，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應該是吧。”
“誒，貴誌沒去過嗎？”她有些訝異地側過臉看他。
他被看得微微有些窘迫，慌亂地垂下眸子，許久，才輕輕地應了一聲：“……恩。”
“這樣啊。”她點點頭，而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興致勃勃地對他道，“那我們一起去祭典怎麼樣！”
“現、現在嗎？”
“恩！”她用力點了下頭，“我有聽來神社的人說，今天山腳下有花火祭哦！我這裡還有神主婆婆給我的錢，到時候可以用這個錢買東西！”
她說出自己的計劃，然後笑著看他，“貴誌覺得怎麼樣？”
小少年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是沒忍住，伸出手輕輕地拉住了黑發少女的衣角。
他的臉微垂著，臉上帶著些不好意思的紅暈，卻仍是開口道：“我，我想和梨霜一起去。”
“那，我們牽著手吧。”她把手遞給他，“祭典上人會很多的哦，牽著手我就不會弄丟你啦。”
看著落到視線中的那雙修長的手，小少年捏緊了手指。
他深吸了幾口氣，終究還是將帶著幾分顫抖的手放在了她的手掌中。
比起他的手而言要顯得更大些的手在感覺到掌心裡不屬於自己的溫度後，就立刻收攏了手掌，將他的手緊緊握住。
黑發少女笑眯眯地，將他們交握著的雙手在他的麵前輕輕晃了晃：“好了，這樣就不會走丟了。”
他看著他們合在一起的雙手，又看了眼少女比月光更加溫柔明媚的笑容，眸光不可抑止地柔軟了下去。
他低低地應了聲：“恩。”
她拉著他向著祭典的方向跑去。
在到祭典之前，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說起來，我一直想問，既然梨霜對祭典那麼感興趣的話，那為什麼你以前不去祭典呢？”
“誒？”走在前方的少女回過頭，她的長發隨著動作在耳邊輕輕晃開，宛如夜幕中盛開的鮮花。聽到他的問題，她沒有絲毫猶豫，笑著開口道，“因為以前沒有貴誌在啊。”
明明她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可偏偏小少年就是覺得即便是在夜色之下，她的眼睛也有如星光一樣，閃耀在他的眼眸深處，“怎麼說呢，雖然我以前也好奇祭典的樣子，但是對我來說，去或者不去並沒有多大的區彆，畢竟我的時間那麼長，總有能看到的時候。可是，我想讓貴誌看看祭典的樣子。”
她說著，微微彎下腰來，直視著麵前才到自己腰部的少年，眼眸中閃著粼粼的光，“或者說，我想和貴誌一起去逛祭典。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的話，那我就不想去了。如果那個和我一起去的人不是貴誌的話，我也不想去了——因為我隻想和貴誌一起逛祭典啊。”
一直在顛沛流離中輾轉的小少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就像是個一貧如洗的人，卻在突然間中了大獎，讓人有些無所適從的喜悅幾乎將他的頭頂淹沒，那一刻，在他胸腔中翻湧的幸福感竟讓他覺得有些淡淡的疼痛。
麵前的黑發少女鬆開握著的他的手，向他伸出小指來，“我希望，以後每年都能和貴誌一起去祭典。”
她的身後明明是夜幕垂簾的黑夜，可這一刻，他卻宛如看到了光。
仿佛被蠱惑了一般，小少年沒有伸出手拉上她的小指，而是輕輕地踮起腳，抱住了麵前的她曾經許諾過的，隻屬於他一個人的守護神：“我也想，以後每年都和梨霜一起逛祭典。”
隻是，到最後，他也沒能完成他答應過她的。
非但如此，他還把她一個人丟下了。
他明明知道她最怕孤單，最怕被丟下，可到最後，卻終究是他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這個沒有他的世界裡。
他在一點一點變老，可她卻始終年輕。
即便兩個人手挽著手一起去祭典，彆人也不過是以為他們是爺爺和孫女。
每每被人誤會，他的神明啊，總是會那麼認真地和彆人解釋。
“我不是他的孫女，我是他的妻子。”
然而當她這麼說完後，旁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卻總是會變得隱秘又詭異。
“我不想要貴誌覺得難受呀。”她看著他，眼眶紅紅的，“我不想要聽到彆人說我是貴誌的孫女——我就是你的妻子啊。”
“我知道。”他微笑著，唇角和眼角都印出了深深的皺紋，“我知道的。”
他抬起蒼老的手，撫上麵前獨屬於他的神明依舊好看的臉頰，“不要哭啊，看到梨霜哭，我會很難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