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好，他回來了。
回到了以前。
赤司閉了閉眼眸。
等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少年眼底如玫瑰一樣鮮豔的顏色已經如歸寧的晚霞一般靜靜地沉澱了下來，凝成了他眼眸中慣有的冷靜和從容。
那個縱橫捭闔而無往不利的帝王再度恢複了自己應有的姿態。
他會贏的。
常勝無敗，這才是赤司征十郎。
一絲笑意在他的唇角浮現，赤司輕輕地拉上障子。
在拉門徹底合上之前，鬼使神差的，樓梨霜回頭看了他一眼。
紅發少年柔軟的發絲在拉門合上的時候被門板的陰影照出一種冰冷憂鬱的顏色，他半垂著臉，纖長的眼睫遮住了他眼眸中的所有情緒，而在他的眼窩下方落下了一排閃爍的陰影。
不知怎麼的，樓梨霜覺得自己好像看到過這個樣子的赤司。
那個時候的少年也應該是這個表情，微垂著臉，任由眼睫遮住眼眸，表情淡漠，讓人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揉著怎樣的一種情緒。
那個時候的赤司——
他仿佛在哭。
那不過瞬間，樓梨霜便回過神來，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她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她竟然覺得自己曾經看到赤司哭。
先不說赤司到底有沒有哭過，她能不能看到就是一個問題了。
樓梨霜用手指在自己的額頭上重重地叩了幾下，這才收回手，而後她抬頭向著房間裡的女人看去。
伊藤家是傳統的和式宅邸，房間自然也不例外，到處都充斥著滿滿的古感。
一個和伊藤遙香有著一模一樣發色和瞳色的女人穿著一身黑色的和服懶洋洋地枕在一個可折疊的座墊上，她的麵前放著一張黑木矮幾，矮幾上放著一盆開著的石蒜花，一套紫銅茶具和一個香爐，右手邊則是一麵什麼花紋都沒有的原木屏風。
香爐的樣式也是相當古老，雕成了一種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像某種野獸一樣的形狀，氤氳的煙氣從野獸的口中緩緩吐出，繚繞在女人的周身，將她怠懶的眉眼染出飄忽的感覺。
“老媽。”伊藤遙香叫了她一聲，“你能不能彆每次一要占卜就把這煙點出來。”很裝逼啊。
後半句話她咽在喉嚨裡沒說出來。
但知女莫若母，即便伊藤遙香沒有說，但伊藤和枝怎麼可能沒看出來。
女人冷笑了一聲：“離家出走的人沒資格和我提要求。”
伊藤遙香：“……”
對上了神情微微有些局促的樓梨霜，伊藤和枝的眼神這才柔了柔。
她朝著黑發少女招了招手：“你就是遙香常常說起的梨霜吧，來。”
樓梨霜下意識地偏頭去看伊藤遙香，她有些緊張，還有些麵對自己未知領域的忐忑，這種不安感迫使她第一反應就是去找在場自己唯一熟悉的人。
伊藤遙香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樓梨霜這才慢慢地走上前。
伊藤和枝並不覺得黑發少女這樣有什麼。
也許是因為接觸的不科學的事多了，她對這種柔軟的女孩子反而更加有耐心，伊藤遙香或許就是遺傳了她這一點。
不過柔軟歸柔軟，要是太過軟弱了，伊藤和枝也不會有太好的脾氣。
她示意樓梨霜坐下。
黑木矮幾前，也有一張和她身下一模一樣的折疊坐墊。
樓梨霜聽話地坐了下來，伊藤遙香也在她身邊坐下。
坐墊隻有一張，伊藤遙香就直接盤腿坐下了。
看到她大大咧咧的坐姿，伊藤和枝給了她一個白眼後，這才和樓梨霜繼續說話：“最近總是做夢嗎？”
伊藤和枝的語氣溫和，聲音溫柔。
樓梨霜搖了搖頭。
“有出現過幻覺嗎？”
樓梨霜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很頻繁嗎？”
樓梨霜糾結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伊藤和枝在樓梨霜身上打量了一下：“把手給我。”
雖然不知道她要乾什麼，但樓梨霜還是依言將手遞給了她。
伊藤和枝握住她的手，向她的身體內注入一道靈力，樓梨霜隻覺得身體一暖，好像就連意識都清晰了幾分，不過這種感覺隻維持了短短的幾秒，伊藤和枝就鬆開了她的手，急匆匆地用指尖在麵前的茶杯中沾了點水，而後在桌子上寫了幾個奇怪的符號。
樓梨霜好奇地看了眼，那些留在桌子上的水漬卻歪七扭八的，根本分辨不出來是什麼。
伊藤遙香湊到她耳邊小聲道：“這是水占卜，伊藤家是星之一族的末裔，勉強學到了一點占卜的術法。”
樓梨霜了然地點點頭，而後就看到麵前的伊藤和枝表情越來越古怪。
半晌，伊藤和枝才抬起頭，詭異地看了她一眼：“小梨霜，你的桃花運的走勢還真是奇怪得很啊。”
樓梨霜：“……”
伊藤遙香倒是一臉興奮：“老媽你卜出來霜醬的桃花運了啊！那你看沒看到霜醬的未來丈夫是誰啊！”
聞言，伊藤和枝的表情越發奇怪了起來：“本來應該是能算到的。”
她這麼說，“本來這個時候，你們的關係應該已經正式確定了。”伊藤和枝指著桌子上的其中一個根本看不出寫了什麼的水漬符號道，“那個男孩子應該是對你一見鐘情，你們兩個本來應該是同學同桌，但是奇怪了，你怎麼會在八原上課，而不是在東京呢。”
伊藤和枝說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在茶杯中沾了點水，在桌子上寫下了幾個扭曲的符號，“對啊，你應該讀陽出高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