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少女將雙手背在身後, 仰起臉來看著麵前的超能力者。
粉發少年就站在她麵前, 眼眸微低，夜色和星光的流影像是黑色的碎末一樣, 淋在他的眼睫和瞳眸中，將他的眼睛澆成一片影影綽綽的暗色，看不清情緒。
樓梨霜等了一會兒, 也沒等到他說話：“如果, 楠雄君暫時不想開口的話，那就聽我說吧。”她輕聲道, “對不起。”
齊木楠雄的眸光微動。
“貴誌說, 他覺得不安。”似乎是不知道應該怎麼繼續, 樓梨霜低下頭, 沉默了片刻，才又繼續道，“儘管這不是我的本意, 但是, 楠雄和大家一定也同樣有這種感覺。”覺得不安, 覺得驚恐，覺得好像馬上就要被拋棄了, “真的很抱歉。”樓梨霜聲音微澀。
齊木楠雄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他才抬起手, 撫上了她的臉頰。
就在他將手掌摸上她側臉的時候, 黑發少女忽地抬起頭, 她一笑，眼睛裡卻分明帶著晶瑩：“其實，有的時候，我是真的很討厭看到你們。”
“我知道。”
“誒，楠雄知道嗎？”
齊木楠雄給了她一個【你以為超能力者是吃白飯嗎】的眼神。
樓梨霜笑了起來：“啊，忘記楠雄有心靈感應了呢。”
在最開始恢複了與的場靜司的回憶後，她確實一度排斥過他們。
或許是潛意識告訴她，在她回憶起一切的時候，她會無法做出選擇，所以在回憶起了的場靜司後，她就直接做出了選擇。
但這種選擇並非是她喜歡那個人，所以選擇了那個人，而僅僅隻是因為她覺得她應該去選擇的場靜司——而這個念頭在被他們看穿了以後，樓梨霜難免有些惱羞成怒，又難免有些煩躁。
但即便再怎麼抗拒，他們不接受她的拒絕仍是多多少少讓她覺得不知來由的愉悅。
直到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絲愉悅到底是從何而來，樓梨霜才被自己嚇了一跳。
因為……她依舊想要他們所有人繼續喜歡她，所以，在聽到他們的拒絕後，她雖然覺得苦惱，可心裡到底還是有些竊喜。
然而這種想法實在太可恥了。
於是她埋下頭去，裝成一隻鴕鳥，下意識地什麼也不去探究，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也沒有發現，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並揮霍著他們對她的喜歡——但是，這樣是不對的。
她之前就像是捂著耳朵裝作什麼也聽不見似的躲在自己的世界裡，然後等著他們主動踏進自己的世界來，將所有的一切都捧到自己麵前來，她掩耳盜鈴地假裝著這一切都好像和她沒有關係的樣子，她是被動的那一方，她身不由己，但是，實際上，所有一切的掌控權都在她身上。
呆在玖蘭李土身邊的那幾天樓梨霜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遷就她。
哪怕他們的確有時讓她覺得頭疼，覺得無奈，但隻要她真的表現出不願意和生氣的樣子，他們就會果斷地放手，裝傻賣乖地討好她。
因為曾親眼見過摯寶破碎在麵前，所以他們連偶爾的強勢都會帶出一絲小心翼翼。
說到底，她的那些不滿和排斥是真的不滿和排斥呢，還是更像是撒嬌和害羞呢。
從表麵上看，好像是他們不由分說地跨進了她的世界，但其實這些卻都是她默許的。
她默許他們的進入，卻又什麼也不說，將一切撇得乾乾淨淨的，讓他們覺得不安，覺得觸不可及。
看著麵前的粉發少年，樓梨霜笑了起來，眼淚卻驟然落了下來：“對不起。”她喉頭微微哽咽著，眼淚就滾入了他的掌心裡。
有點燙。
他麵前的戀人卻還在不住地往下掉著眼淚，“對不起。”
她每說一句對不起，他便聽見她自責的心音。
她說自己被人喜歡的虛榮心，說自己一直索取卻從來沒有主動向著他們邁出一步……
說到最後，她哭的越來越大聲。
和剛才在黑子麵前的截然不同，她哭的一塌糊塗的，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手足無措地哭泣著，明明知道會被父母痛揍一頓，但那隻手卻怎麼也不肯放開他們的衣角。
捧著她的臉，齊木楠雄無奈又好笑地歎了口氣。
他用食指揩去她臉上的眼淚：“恩，我知道了。”他這麼說，“虛榮心，都給你。”
“唔？”聽到他的話，樓梨霜稍稍地止了止眼淚，沒止住，抽噎了一下，眼淚又再度湧了出來。
他再度擦掉那些眼淚，語氣平淡卻又不容置疑：“想要多少虛榮心，都隨你。”而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頓了頓，“畢竟，有樣東西，我可是欠了你很久了。”
“什，什麼東西？”樓梨霜抽了抽鼻子。
超能力者眼神溫柔，他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唇瓣剛一張，他就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似的，眉頭微皺：“這個以後再說。”
她瞪著一雙兔子眼看他，眼神中隱隱透露出些期待來：“是錢嗎？”
齊木楠雄麵無表情地掐住她的臉，這個破壞氣氛的家夥。
樓梨霜立刻眼淚汪汪地道歉。
她軟乎乎的臉就被他捧在掌心裡，眼角哭得通紅，長長的一尾嫣紅就像魚尾一樣從她的眉梢和眼角漫開，讓人看著就有食欲，恨不得直接一口吃掉。
聽到她的道歉，超能力者非但沒收手，反而將另一隻手也抬了起來，一起掐住了她的臉往外拉。
遠處的海浪翻湧著，卷起水花的聲音，頭頂的星辰清晰可見，一顆一顆地倒映在海麵上，被夜色遮蓋成和它一樣顏色的海麵綴起星光，被他掐著臉頰的黑發少女就這麼站在他麵前，她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那片倒映在她眼眸中的海水便像是破開的冰層一樣輕輕地漾了開去，破碎的星光零落在她的虹膜上，星星點點的，讓齊木楠雄捏著她臉的手也忍不住頓了頓。
“楠雄君。”她念出他的名字，在夜色下反而越發明媚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欠了我的話，是要還很久的哦。”
“還多久？”
“唔。”樓梨霜想了想，“等到，我是因為喜歡才選擇你們其中一個的時候吧。”話畢，她抬起頭，抽噎聲緩下，她破涕為笑，“所以，請做好準備。”
這一次，她要堂堂正正地去接受或者拒絕他們。
彎起唇角，樓梨霜踮起腳，在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超能力者的側臉落下一吻，而後拉開了他的手轉身就跑。
親了就跑，樓梨霜顯然已經學到了極致。
然而沒等她轉過身跑上幾步，她的腳步便猛地停了下來。
看到她剛才話語中提到的那些男人就在不遠處站成一排，目光灼灼地看著這裡，顯然是聽到了她剛才和齊木楠雄之間的對話。
樓梨霜：“……”跑，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