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君現在過得還好嗎？”收回了搖曳的思緒, 黑發少女抬起頭，對著麵前的朝日奈棗一笑。
橙發青年穿著一身西裝, 連領帶都打的規規整整的。
這在曾經的閒院梨霜眼中是最熟悉不過的穿著，可在由此時的樓梨霜看來時，卻已經有些陌生了。
一直在學校裡, 接觸的都是同齡的少年, 唯一的成年男性也很少穿西裝，雖然他穿西裝的確很好看, 但大多數的時候的場靜司穿的都是一身和服, 為了行動方便, 他也隻會換成一身運動服。
本來該是最熟悉的職場裝現在看來反而變得生疏不已。
年紀的差距在這一瞬間突然間地顯現了出來。
同樣注意到這一點的朝日奈棗不適地抿了抿唇。
手指局促地抽動了一下, 他看上去像是想把這一身穿著遮掩下來, 卻又硬生生地克製住了。
最終，男人改為掩飾性地整理了一下領帶。
手指靈活地卡住已經足夠整齊的領結毫無用處地上下滑動了一下，朝日奈棗這才回過神自己應該說些什麼：“還好。”
說完這兩個字後他的唇抿的更緊了些，卻又不甘於和她的交談止步在這裡, 結結巴巴地找著尷尬的話題, “你呢。”
聽著這獨屬於上司先生特有的沒話找話聊，黑發少女忍不住一笑。
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和回複才能讓眼前的男人安心和放棄, 樓梨霜眉眼彎彎的：“恩。”
就如他了解她的, 曾經的下屬小姐也一樣地了解自己的上司先生。
哪怕他們都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可在見到朝日奈棗的第一眼, 樓梨霜就知道, 她的上司先生啊, 一點都沒有變，他依然話不多，不善言辭，可是在那雙沉默寡言的紫色眼眸中卻有著滿滿的，真摯的，永遠不帶任何逼迫性的溫柔。
看著和記憶中那張麵容格外相似，卻始終有著細微又不容忽視的不同的笑靨，朝日奈棗走了走神，他不合時宜地想到一個問題。
在沒有碰到他之前，甚至是沒有碰到朝日奈椿和朝日奈梓之前，那個時候的閒院梨霜是否就是現在這樣——明眸皓齒，眉眼飛揚，神采奕奕，連唇畔綻開的笑容都仿佛帶著勃勃的生氣。
沒有憂慮，沒有煩惱，不用內疚又無措地輾轉在兩個人之間，不必掙紮在那些流言蜚語中，也不用終日忙碌於工作，好像連和他的交往都帶著鋒銳的功利氣息。
那個時候的閒院梨霜到底是不是這個樣子的呢。
朝日奈棗不知道，但他唯一能夠知道的一點是，他曾經那麼想要看到的她的這個樣子，已經有人妥善又周全地替他實現了，那個人就把眼前的這個少女密不透風地護在自己的掌心裡，沒有風雨，沒有黑夜，沒有誤會，也沒有流言蜚語。
在這樣的暖化下，曾經頑固不化的冰花身上的冰雪被慢慢融化，神采飛揚又毫無顧慮的笑容終於再度從她的眼底一路蔓延到全身，現在的她看起來就仿佛真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一樣，沒有從水中拾起過那份頂禮膜拜的救贖，沒有讓素描畫吹到那個銀發少年腳邊，不曾經曆過那些麵目全非帶著惡意和嫉妒的誹謗，乾乾淨淨的，像是一輪透水而出的明月，閃爍著溫和而毫無隔閡的光芒。
那樣很好。
朝日奈棗這麼想著，就像曾經的她和他提出分手的情形那樣，男人低下頭，眼眶慢慢紅了起來，可他的唇角卻是帶著一抹淺淺的弧度的：“看來是找到了能夠一起努力的戀人了啊。”
他這麼說著。
樓梨霜看著他，眼神很溫柔：“是呢，我已經找到能夠一起努力的人了啊。”
“就這麼直接告訴我，沒關係嗎？”
“因為是棗君啊。”所以，沒關係。
聽到她的回答，朝日奈棗失笑，可笑聲壓到喉嚨口卻又啞然。
不知怎麼的，向來不抽煙的男人這次卻忽然有些想抽煙了：“你要是這樣覺得的話，可就是對我的認識大錯特錯了，如果不是我的話，我可不會祝你幸福的。”
“恩。”也不管他的口是心非，黑發少女就那麼站在他的麵前盈盈笑著，有那麼一瞬間，朝日奈棗忽然覺得好像整個操場的人都消失不見了似的，遼闊空寂的天空下，隻有他和樓梨霜兩個人麵對麵地站著，而他隻需一抬手，就能輕而易舉地將她拉到懷裡。
那種錯覺轉瞬即逝，喉頭毫無緣由的乾澀感和心臟忽跳忽頓的窒息感讓朝日奈棗知道，那的確隻是一種錯覺。
男人垂下眼睫，不再去看眼前的人，“但是我尊重你的選擇。”
和以前的那次分手一樣，他依然不願意，不甘心，可他選擇尊重她的選擇。
男人背過身，沒有了再看比賽的心情，“那兩個家夥這段時間那麼反常，應該是也回來了吧，我會負責儘量和他們說清楚，不讓他們再來打擾你的，你現在隻需要好好過你的高中生活就可以了。”過這一段……曾經無法享受到的無憂無慮的，沒有惡意，也沒有詆毀的高中生活。
微紅的眼眶在轉身之後就被迅速壓了下來，背過身去的橙發青年西裝筆挺的，神情淡漠沉穩，連領結都整整齊齊的，看上去和往常沒有任何的不同。
不單是性格使然，成年男人的思維方式也讓朝日奈棗沒有辦法在大庭廣眾之下泄露半分來，亦或是歇斯底裡地去挽求些什麼。
不是不喜歡，隻是對他而言，總是有比樓梨霜，比愛情更重要的事情。
離開那個少女的視野時，朝日奈棗的心頭依舊跳動著刺痛的感覺，忽然地，他想起那天勸朝日奈昴不要放棄籃球時見到的黑發少女，隻是那個時候的他到底是以為那不是他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