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欽雙手握在冰涼的奶茶杯子上, 明明杯子裡還漂浮著冰塊，但顧欽還是覺得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他想拿起一旁的紙巾擦手心，然而一不小心將高高細細的奶茶杯碰歪了，連忙伸手扶住，奶茶沒有灑出來，杯子裡的冰塊撞在玻璃杯上, 發出一連串叮叮咚咚聲響。
顧欽垂下眼睫, 感覺自己的心也像這奶茶裡的冰塊一樣, 沉沉浮浮、叮當亂撞。
舒宜和王樂樂對於顧欽心中的複雜滋味一無所知，依舊在繼續討論老同學的現狀, 王樂樂差不多將自己有聯係的同學都數了一遍, 最後又皺著眉頭想了想, “對了, 高子麒和高子麟的爸媽離婚了, 高子麒跟著爸爸，高子麟跟著媽媽。”
“我聽說高子麒中考考的不怎麼樣，我也不知道他要上哪所高中，高子麟跟著媽媽去北京了，他媽媽好像升職了, 要去北京的公司總部做管理層……”
舒宜聽到這個消息, 心中一陣唏噓, “啊？那高子麒和高子麟兄弟兩個，每年應該見不了幾次麵了吧？”
王樂樂臉上的表情也難得嚴肅起來，輕輕歎了口氣, “那肯定的啊……都不在一個城市了，雖然北京也不遠，但是見一麵也難啊。如果是和平離婚還好，如果爸媽撕破臉再也不相見的話，不知道還肯不肯放高子麒和高子麟去看望另一邊。”
舒宜想起小學時的微機課、音樂課、體育課……反正所有不是在自己班教室上的課，高子麒和高子麟都要湊在一起的，兩顆小腦袋紮在一起說話，然後被老師們一次又一次地分開，禁止兩人挨著坐。
然而以前微機課都想湊在一起的雙胞胎兄弟，現在要分隔在兩所城市，見一麵都很難。
王樂樂對舒宜說道，“我很久沒見過他們了，聽彆人說，自從爸媽離婚之後，高子麟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很多，以前那麼愛說話一個人，現在也不說話了……”
舒宜現在已經記不清高子麟的長相了，高子麟留在她的記憶中的印象隻有淘氣、話癆、挺招人煩的一個熊孩子。
當初舒宜還因為高子麟嘲笑女生用衛生巾的事情，把衛生巾貼在高子麟的背上，讓他也丟了一回人……那樣的一個熊孩子，舒宜完全沒辦法想象他變得沉默寡言了的樣子。
王樂樂長歎一口氣，“我們都長大了啊……再也回不去了……”
坐在一旁的顧欽，不知道為什麼輕輕地嗯了一聲，附和王樂樂的話。
然而舒宜看到一臉深沉的顧欽和王樂樂，一時間難以感同身受，首先在舒宜眼裡，王樂樂和顧欽還是沒長大的小屁孩，其次她自己曾經以為“再也回不去”的日子……現在不就正在過嗎？
當然舒宜隻是在心裡想了想，嘴巴緊閉，沒有說出“你們距離長大還遠著呢”這樣不合時宜的話。
王樂樂和舒宜回憶往昔，隻不過他回憶的往昔舒宜也並沒有印象，“當初小學開家長會的時候，多少家長羨慕高子麒和高子麟一家啊，每次家長會，多有很多家長對兩人的爸媽說，真羨慕他們有這樣的福氣。”
舒宜雖然完全沒有印象，但也能夠理解，他們這一代人都是獨生子女，或許有些人會偷偷超生，但是在舒宜從小長大的鐵路子弟圈子裡，真的一個非獨生子女都沒有見過，原因非常簡單，如果超生的話立馬就丟了工作，沒有了在鐵路上班這樣一份高薪的工作，難道讓一家老小喝西北風？
舒宜上輩子直到大學，才發現自己的同齡人裡有些人竟然是有兄弟姐妹的，而且還不是個彆現象，大學一個宿舍裡就有兩個人不是獨生子女。舒宜當時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儘管大家都不能生二胎，但是有些喜歡小孩子的父母，心中還是想要兩個孩子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雙胞胎當然就是唯一的可行方式，高子麒和高子麟一家理所當然地被人羨慕。
王樂樂又歎了口氣，“唉，人人羨慕的一個家，這麼一離婚，一下子就散了。”
王樂樂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舒宜家也是離異家庭，連忙說道，“啊，我沒有說離婚家庭不好的意思，我就覺得……”
舒宜朝著王樂樂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介意王樂樂提離婚的事情，“沒事兒，你也太小心了。”
王樂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你還記得嗎？一二年級的時候開家長會，高子麒和高子麟的爸媽手牽著手走進學校裡，是真的手牽著手！當時班裡還有同學看見了之後議論呢！然後爸爸和媽媽，一人坐在哥哥的座位上，一人坐在弟弟的座位上……”
一二年級的事情，對於舒宜來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舒宜當然沒有印象了，舒宜驚歎於王樂樂的記性之好，“你這都記得。”
王樂樂頓時從剛才唏噓惆悵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下意識地和舒宜貧嘴，“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人稱江湖百曉生！”
舒宜笑著搖頭，顧欽則在旁邊消化剛才王樂樂和舒宜對話裡的信息，剛才兩人的對話……是說舒宜也是單親家庭中長大的意思吧？
顧欽回憶了一下，他見過舒宜的媽媽好幾次，確實是從來沒見過舒宜的爸爸，但顧欽也沒有多想，他以為隻是舒宜的爸爸比較忙，沒想到舒宜竟然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既然王樂樂是舒宜的小學同學，說明最起碼在小學的時候，舒宜的爸爸和媽媽就離婚了。
今天出來喝奶茶，顧欽是存著從舒宜的小學同學口中，多了解一點舒宜的過去的心思，但是顧欽也沒有想到，今天能了解到的信息量竟然這麼大。
當然顧欽知道舒宜身處單親家庭，隻是微微驚訝了一瞬，他控製不住在心中反複咀嚼思量的，是舒宜剛才表示出的態度——她絕對不會考慮在學生時期談戀愛。
顧欽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滋味為何如此複雜難辨……難道他自己想在中學時期談戀愛嗎？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肯定也會不假思索地說不。
難道他現在就想和舒宜談戀愛嗎？
顧欽腦中冒出這個念頭，然後自己被自己嚇得心驚肉跳，今天之前，他也從來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他隻是在不知不覺間想多聽聽舒宜的聲音，想多看一看舒宜的臉，想能和舒宜多相處一些時間……
不過這個之前沒有思索過的問題，之後三年時間也不必思索了。
既然舒宜的態度如此堅定，如果舒宜知道自己喜歡她，肯定會疏遠自己。
顧欽抬眼，飛快地看了一眼正在和王樂樂聊天，表情鮮動生活的舒宜，決定將自己對舒宜的喜歡牢牢藏在心底，高中這三年不對任何人提起，不被任何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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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欽其實很想多聽一聽舒宜她們小學的事情，但是王樂樂大概覺得剛才冷落了顧欽，將話題轉到了顧欽的身上。
顧欽想說他其實一點也不介意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坐著，但是偏偏這樣的話又無法說出口，隻能任由王樂樂一個人掌控全場。
“顧狀元，剛才我在我家防盜門外麵看到你的臉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
顧欽微笑道，“叫我顧欽吧，狀元狀元地叫，太奇怪了……”
周圍其他在喝奶茶的年輕男生女生，聽到王樂樂的聲音，已經都朝著他們這一桌看了。當然剛才也有女生朝著他們這一桌看，但目光都含蓄得多，都在偷偷地看，不像王樂樂大聲地叫他狀元之後，店裡的男生女生們紛紛扭頭。
王樂樂點頭，“好咧，顧欽。我當時盯著你的臉看了半天，心想是長得像，還是真的是你……沒想到真的是你！”
“我天天在電視上都能看你的廣告！你背著書包的樣子，真是太他媽的帥了！”
顧欽很少聽到同性又同齡的人如此直白的誇讚，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不過王樂樂也不打算顧欽的回應，繼續嘰裡呱啦地說道，“我有個哥們兒，覺得你拍廣告的那個書包賊帥了，就自己去買了一個，結果背到肩膀上之後，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自己背上之後還是那樣，書包倒是挺好看，但是指望一個書包讓自己變得又帥又有氣質，我也不知道他咋想的。”
舒宜驚訝地看向顧欽，“你拍的廣告已經在電視上播出了？你怎麼也沒和我說一聲？”
顧欽心中有些意外，還有一閃而過的失落，當初他能拍廣告，都是舒宜費心費力幫他聯係的，顧欽就默認舒宜會關注廣告什麼時候在電視上播出，沒想到都播出半個月了，舒宜竟然完全不知道。
顧欽將像青蘋果一個滋味的小心思，牢牢地藏在心裡，朝著舒宜略帶抱歉地笑了笑，“我忘了，我以為你暑假看電視的時候會看到的。”
舒宜哦哦兩聲，連忙說沒事兒，如今卻是絕大多數學生在暑假都愛看電視，像她這樣不看電視的人是少數。
舒宜問道，“那另外一個廣告呢，王後雄係列叢書的廣告，播了沒有？”
顧欽還沒來得及回答，王樂樂就搶先一步對舒宜說道，“播了啊！”
“你們不知道，我爸媽看到王後雄的廣告之後，看到是狀元推薦的，直接就給我去書店買了一大摞回來！”
“數學的、物理的、化學的……全都給我買回家了！”
“我和我爸媽說，他們都不知道我要學理科還是文科，竟然就把物理和化學的都買回來了！”
舒宜瞥了王樂樂一眼，“你會去讀文科？”
王樂樂剛才不是才說過他的文綜成績拖後腿？今年能考上一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取消文綜考試了。
王樂樂嘿嘿笑道，“我肯定不會去讀文科啊，我這不是不滿意我爸媽都不問我的意見，直接給我買輔導書，故意那麼說的嘛……”王樂樂扭頭看向顧欽，“你打廣告的輔導書，真的好啊？”
顧欽點頭，“嗯，真的好，初三和高一所有科目的練習冊，我都從頭到尾翻了一遍，上麵的題目也挑著做了一多半。”
王樂樂目瞪口呆，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朝著顧欽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狀元，牛，真的牛！”
舒宜上輩子從來沒有見過《王後雄》在電視上打廣告，心中十分好奇讓萬千學子又愛又恨的《王後雄》打廣告會是什麼樣的，問道，“哪個台在播啊？幾點會有？我去看看什麼樣。”
王樂樂清了清嗓子，對舒宜說道，“你也不用看電視了，看我吧。”
然後模仿顧欽的聲音，開始為舒宜表演顧欽的廣告，“十六開本，雙色印刷！”
“完全同步於教材的學習輔導資料，能幫助學生預習新課、了解題型、強化訓練、階段複習！”
“讓學生上課能聽懂，課後會做題，複習有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