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歎息一聲,才發現敬則則真的比任何人都執拗。她自視甚高,卻不是傲人慢物的那中自視甚高,而是不肯放逐自己被塵世汙染的“自視甚高”。她是絕不肯做出讓自己的心不屑的事情的,所以才會對“信任”二字看得異乎尋常的重。
“朕若是不信任你,柳緹衣那件事,你以為能這樣輕易地就揭過?”
柳緹衣當時無理取鬨,指責的可是敬則則和莊小蓮謀害她肚子裡的龍胎。若是沒有皇帝的信任,這件事很可以鬨得很大的,且也有很多人會樂見其成。然則最後柳緹衣和莊小蓮都吃了掛落,敬則則卻是一點兒事沒有。
沈沉重新拉過敬則則的手,握在掌心,“則則,跟朕和好如何?”
敬則則抬頭看著皇帝,卻不說話。
“還在賭氣?”沈沉用另一隻手點了點敬則則的鼻尖。
敬則則垂下眼眸道:“當初賢妃指責是臣妾害了玉美人腹中孩兒時,皇上沒有半點遲疑地就禁了臣妾的足。臣妾不是說皇上該毫無保留地信任我,可至少,至少應該猶豫、遲疑一點兒,不是嗎?”
敬則則的淚珠盈於眼睫,仿佛碎星一般叫人心憐。“這讓臣妾覺得像個傻子一樣,滾燙的心上潑了一大盆子冰渣子。”
沈沉抬起手臂將敬則則攏到自己懷中,揉了揉敬則則的頭發道:“朕當時沒有半點遲疑麼?這可記不得了。但有一條朕是知道的,那就是要儘快查明真相,還你清白。”
敬則則心裡翻了個白眼,皇帝很會哄人她是很知道的,也曾經沉迷在其中不可自拔,但是現在麼,嗬嗬。
想是這麼想,但她在皇帝的懷裡嘟嘴道:“儘快查明真相是真,可卻未必是還臣妾清白。皇上心裡想的怕是若真是臣妾做的,定要殺之而後快,怎麼就寵幸了這麼個惡毒婦人。”
沈沉被敬則則的話給逗笑了,“你是想太多。誠如你所說的,朕難道還真能不知自己寵愛的是個什麼人?”
沈沉微微推開敬則則的頭看著她的眼睛道:“但是在這後宮,朕一碗水必須要端平,才能減少是非,則則。”
“可是臣妾就想要皇上的偏愛和偏信呢?”敬則則抬頭看著皇帝。
“你在跟朕講條件?”沈沉眯了眯眼睛。
敬則則沒回避皇帝的眼睛,“不是,臣妾隻是為了不欺君。若是臣妾說希望皇上能一碗水端平,那是說謊,那才是辜負皇上的信任。”
“你可真是個二愣子脾氣。”沈沉道。就為了這麼點兒雞毛蒜皮的事兒跟他鬨成這般,幾乎決裂。
敬則則一聽就不乾了,她並不傻,也不想給皇帝留下個傻子的印象。“臣妾不是二愣子,臣妾也不傻,隻是有所堅持而已。”敬則則苦笑道:“臣妾很清楚要贏得皇上的信任有多難,而失去皇上的信任卻又有多簡單。”
沈沉沉默了片刻,第一次承認傻的是自己。他當然很清楚自己的信任價值幾何。
敬則則可是個機靈鬼,甚至還是個膽大包天、貪婪無比的賭徒。這一局她跟自己賭,賭輸了就是萬劫不複,而賭贏了……
“嗯,你確實不傻,也不是二愣子,而是膽大包天。”沈沉沒多愉快地道。
敬則則心知皇帝那麼英睿自傲的一個人,遲早都會想明白的,早想明白她的心思還好些,省得以後突然醒悟覺得被愚弄了。
“可是朕的信任沒那麼好拿。朕也沒辦法保證將來就毫無保留地信任你。”沈沉道。
敬則則點點頭,“臣妾明白,以前是太想當然了,實則臣妾那時進宮未久,不該苛求皇上的。可也的確是因為皇上太過寵愛的緣故。”
沈沉沒好氣地道:“你這般說來,還是朕錯了?”
敬則則大膽地點了點頭,在皇帝的“怒視”中道:“皇上錯就錯在,沒一路堅持寵愛下去。”
沈沉被敬則則逗得哭笑不得。
敬則則乖覺地道:“不過臣妾相信日久見人心,將來皇上會看清楚臣妾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的,到底值不值得皇上信任。”
日久見人心麼?”沈沉笑道:“你可知道在蜀地,日字另有一重意思?”
敬則則雖然不知道另一重是什麼意思,但看皇帝的笑,就知道肯定是不好的意思,甚至還是那中讓人羞答答的意思,所以她嗔了皇帝一眼。
高世雲站在木階梯下道:“皇上,該傳晚膳啦。”
沈沉道:“不用,朕今兒就在昭儀的小廚房用晚膳。”
高世雲心裡咯噔一下,他太清楚秀起堂這中“失寵”的地兒吃的是什麼東西了,估摸著又有一大批人要遭殃了。
敬則則心裡也是一咯噔,心裡想的是,她這兒的東西可不夠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