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敬則則靜靜地休養了好幾日, 總算是恢複了元氣,也到了該去清舒仙館給皇後請安的日子了,路上恰好遇到丁樂香, 因笑道:“這可真是巧了,你在宮裡住得還習慣吧?”
丁樂香其實老遠就看著敬則則了,是迎著她的方向走的。見她穿了一襲冰藍色的宮裙, 純淨澄澈的雲霧榖, 遠遠望著好似輕雲托身, 近看又有人不勝衣之憐弱, 竟不似人間之美色, 似乘風駕霧而來。
光是這等出塵之姿就是她比不了的。丁樂香低著頭上前給敬則則行了禮, “回娘娘,皇後娘娘和馬嬪都很照顧嬪妾。”
敬則則點點頭, “嗯,看來禮數也學了不少。得空時, 也可到我的遠近泉聲坐坐, 說說話。”
丁樂香點點頭, “嬪妾也正想著去看望娘娘呢。”
兩人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 一同走進了清舒仙館。
今日祝賢妃、宋德妃都在座,丁樂香可算是把宮中的高位嬪妃給認全了,這才發現,人並沒有幾個,心下還有些詫異。
敬則則低聲道:“日常隻有四品以上的嬪妃才有資格來給皇後娘娘請安。皇上宮中的高位嬪妃並不多。”
丁樂香輕輕地“哦”了一聲,卻沒想到自己的位份算是高的了, 一進宮就這樣也不知是好是壞。彆人看她得寵, 可她自己卻是最清楚內裡情形的。
祝新惠先是看著走進來的敬則則, 約莫是覺得有些閃瞎人眼, 隻輕蔑地掃了一眼,視線就落到了丁樂香身上。
丁樂香雖是小戶出身,但容貌著實豔麗端方,進宮後得皇後賞賜許多頭麵、首飾,裝扮起來卻也算雍容華麗,很是明豔。祝新惠也是這一款的,兩人站在一塊兒,頗為難分軒轅。
所以祝賢妃的一口氣立即堵到了胸口上,她心高氣傲,自然見不得有人能和她比肩。
“到底是小戶出身的,沒見過好東西麼,什麼東西都往頭上插戴,也不嫌重麼?”祝新惠對丁樂香是完全沒什麼好臉色,她如今這般地位也無需對個小小婕妤有什麼好臉色,哪怕皇帝回宮後好幾日都沒去看過她,她也還是有底氣。
丁樂香被人當麵羞辱,卻絲毫不能反駁,隻能臉色煞白地低垂著頭。
皇後替她解圍道:“宣婕妤容貌豔麗,這樣打扮正是恰當,宮中美人萬紫千紅,本宮瞧著高興,皇上宸函之暇見了也舒心不是?”
皇後開了口,放在以前祝新惠也是敢反駁的,但如今想著景和帝還在生她的氣,少不得對皇後也隻能容忍。
“皇後說的是,想來皇上的確是喜歡呢。”祝新惠笑了笑,又彆有深意地看向敬則則道:“若非如此,皇上身邊有敬昭儀這樣的美人相伴,出去又是辦正事兒的,原不該領人回來的。以前皇上也不是沒出去過,卻也沒見領過人回來呢。”
敬則則就知道祝新惠要拉扯自己,不過這等淺顯的挑撥,她倒是不在乎。
“太後娘娘昨兒還說呢,外頭進來的人,也不知道來曆,就怕遇到狐媚的,傷了皇上的聖德。”祝新惠說著又把太後的大旗拉了出來,話裡話外都在暗示丁樂香是個狐媚子,順便也是諷刺敬則則沒本事,一個人獨霸皇帝居然還讓外人插了足。“對了,給皇後請完安,敬昭儀去太後那兒坐坐吧,太後說有話問你。”
敬則則心裡想著,今後這事兒可真不能乾了。狗皇帝納丁樂香,他倒是享福,但苦的卻是自己,她自己氣得不行,還得去太後那兒挨罰,這買賣也太折本了。
果不其然,西太後能對敬則則有什麼話說,就是責怪她不能勸著皇帝,什麼臟的臭的都往宮中拉。敬則則先是在西太後的宮門口罰站了半個時辰才能得聽太後訓斥,然後又在太後宮中跪了一刻鐘,聆聽教訓,走出香遠益清後,還得十日內抄寫三遍《女戒》送上。
敬則則心裡把皇帝母子倆都罵了一遍,心情才稍微平靜了些,等了兩三日也不見皇帝有任何寬慰的舉動,她心裡就更是把狗皇帝罵了個狗血淋頭。
好在景和帝雖然沒有到內宮寬慰敬則則,卻也沒有再召幸任何嬪妃,就連有孕的祝新惠他都沒去看過。
皇帝不進內宮,宮中的女人就是想耍什麼幺蛾子也沒人看,所以還算安靜。直到八月裡皇帝將去青索草原與諸王會盟的事兒出來後,卻又將後宮炸開了鍋。
主要就是爭,誰跟著去伺候皇帝的事兒。
“讓宣婕妤伺候著就行了,朕去見草原諸王,不想帶太多宮妃,又不是去行樂的。”景和帝沈沉對著西太後道。
“皇帝說得極是,不過丁氏剛進宮好些規矩都不懂,隻帶她一人恐怕不妥。而且草原諸王素來爭強好勝,便是諸王的郡主們也都不甘人下,需得帶個騎射都不錯的妃嬪去才好。”西太後道。
“還是母後考慮周詳。”沈沉從善如流地道。
西太後看了一眼祝新惠,“若是賢妃沒有懷孕倒是極好的人選,她的騎射素來不錯,哎,可惜了。如此就讓美人何氏也隨行吧,她是武將府出身,騎射也都不錯。”
些許小事,沈沉自然不會駁了自己母後。
去青索草原的事兒,便如此定了下來,丁樂香與何美人算是羨煞了宮中嬪妃。在宮中時,僧多肉少,皇帝一月裡又有大半月都不進後宮,如此分下來就更少了。但跟著皇帝去青索的宮妃卻隻有兩人,怎麼著也有肉吃,可不是羨煞人麼?
丁樂香倒是沒想到自己能有這份殊榮,然接了口諭後,心裡也是歡欣雀躍的。
反觀遠近泉聲的敬則則,就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死樣子了。
龔姑姑忍不住道:“娘娘的騎射這兩年不是也練出來了麼?怎的皇上就沒想起你呀?”
敬則則側躺著由龔鐵蘭給她喂了一塊桃肉,“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姑姑。”
龔鐵蘭聞言也不遮著掩著了,“奴婢是想問,皇上微服這段時日,娘娘是不是開罪皇上了?”
敬則則想起回宮前的晚上,景和帝還那般勤勞地在她身上耕耘,好似有了上頓沒下頓似的,可不像是開罪他的樣子。“沒有。不過皇上總要一碗水端平的,若是這次我再跟著出去,少不得回來又要被太後罰了。”
話雖如此,敬則則能說服龔鐵蘭,卻說服不了自己的內心,她其實,還是很想去青索草原玩耍的,宮中待久了但凡能放個風又有誰不喜歡呢?
“娘娘,皇上來了。”華容滿含驚喜的聲音在敬則則身後響起。
敬則則趕緊從榻上爬起來,頭發都沒來得及整理,就聽到景和帝的腳步聲了,隻好匆匆出門迎接。
沈沉看著敬則則側臉上一道紅紅的壓痕,鬢發也有些散亂的嫵媚,“太陽才剛落山,你就開始睡了?”
敬則則低頭用手理了理鬢發,“沒有,就是飯後有些犯困,所以歪了一下子,臣妾等會兒還得抄寫《女戒》呢,並不敢睡。”
敬則則堅決不承認自己這是在告太後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