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苦肉計使上癮了?”頭頂傳來諷刺的話語。
敬則則認慫地閉上眼睛,真的是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她辛辛苦苦在皇帝心中建立的印象,一下子就被打碎了,這回也成城府深沉的心機女了。
更慘的是她辯無可辯,越說話皇帝隻會越憤怒。
“鬆手。”沈沉伸手去掰敬則則的手指,卻也沒敢太用力,實在是她的手指太過纖細,脆弱似琉璃。
敬則則沒答話,隻是手上的力氣更大了,咬著牙,環扣住雙手,指甲都快嵌入自己的手指肉裡了。
她很慚愧,被人抓了現場的那種慚愧羞憤,又很委屈。這一路過來,皇帝不也什麼都沒說麼,眼看著她被福壽宮太後欺負,他不是一句話也沒說麼,這會兒卻又生出那麼大的怒氣來,將所有的罪責都推脫到了她身上。
沒錯,敬則則的確是使了心機。而且在福壽宮太後跟前還當了一回受氣包。前些日子下雷暴雨,福壽宮太後讓她們這些守靈的宮妃去外麵搭的祭棚跪,雨水漫過毯子,整個膝蓋都泡在了水裡。
敬則則知道祝太後是故意的,卻也沒反抗。因為太後乃是皇帝親母,兩人關係又才剛剛緩和,她知道皇帝無論如何是不會為她們一眾小小嬪妃而讓祝太後不高興的,所以鬨了也沒用。
既然鬨了沒用,敬則則就索性裝得更乖巧。她知道景和帝乃是明白人,她都不需要去告狀,有些事兒他自然會知道,今後再看看她的傷勢,心裡肯定就會偏向自己的,畢竟弱者更惹人憐惜嘛。
誰知道景和帝的確是個明白人,而且看得太明白了。
他發這麼大的火,估計也是因為她在心底把祝太後也給算計了吧。
可是敬則則何其委屈啊,施暴的乃是祝太後,弱者連自保一下都犯了皇帝的忌諱。這一瞬間敬則則也很失望,甚至絕望。
皇帝還在掰她的手指,她也就漸漸地鬆了開來。
“為什麼要這麼做?”在最初的怒火滔天之後,沈沉此刻已經冷靜了不少,複又在榻沿上坐了下來,卻離得敬則則有一定距離。
敬則則已經徹底明白了,皇帝眼裡容不得一丁點兒砂子。可是他要的最純、最真的人在這宮裡卻會活得最不好。她很想知道傅青素進宮後會不會還是皇帝心中以前的那個傅家四姑娘。
是的,傅青素要進宮了,敬則則這算是前有狼後有虎,所以才不得不用苦肉計的。她前些日子還盼著傅青素進宮來著,可後來不是跟皇帝和好了麼,還讓她多了那麼絲希望,結果……
結果人有了貪念就容易出昏招。傅青素的事兒是那日守靈,東太後在她耳邊說的。
原本敬則則還好奇謝皇後會將四皇子托付給誰,後來才曉得謝皇後心裡早就有了打算,她在臨死前召了傅青素入宮,拉著皇帝的手握住了傅青素的手,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也將四皇子托付給了傅青素。
在做姑娘時,謝皇後和傅青素本就有來往,彼此也有些親戚關係。
這在敬則則的意料之外,也是她為何會連苦肉計都用上了的緣故。宮中祝貴妃身後是西太後,傅青素入宮背後是東太後,兼還將養育四皇子,皇帝的嫡長子。
而她卻什麼都沒有。
皇帝麼?皇帝在繼後一事上也從不會偏向她。如今謝皇後臨終托孤,傅青素可以說是手握了許多王牌。
現在皇帝問她為何要這麼做,敬則則隻能道:“就是想做皇後。”話才說完,眼淚就滾下來了,算是她最後的堅持吧,也算是為她失去的皇後寶座祭奠幾滴淚。
如此直白倒讓沈沉的怒氣沒地兒發泄了。他看看帶雨梨花似的敬則則,又看看她水紅蘿卜似的膝蓋,歎了口氣,起身走到門邊將鄭玉田等人又叫了回去。
華容鬆了一口大氣,在心裡大大地讚歎了自家主子一回,居然能力挽狂瀾,轉危為安,實在是大有進步。
沈沉側頭看向鄭玉田,“小鄭太醫過來看看吧,你是醫者,有些俗禮不必理會,要緊的是昭儀的腿,千萬不能落下病根兒。”
鄭玉田聞言也沒推辭,反正更越禮的事情他早就做過了,有皇帝發話反而更好,他也是想看看敬則則的腿,才能開方下藥。
“娘娘這腿是受了寒,需得用艾灸熏炙才行,臣回太醫院配點兒灸條來。”鄭玉田道。
“小鄭太醫,這次不用喝藥麼?”許是覺得氣氛太過沉重,敬則則特彆想說點兒話岔開自己的情緒。
鄭玉田遇到敬則則也是心累,“娘娘何曾認真喝過藥?”
敬則則笑著聳了聳肩,看皇帝眼神不對,趕緊住了嘴。因為鄭玉田隔三差五就會來給她請脈,所以自然而然就熟悉了起來,偶爾也會說笑一兩句,敬則則壓根兒就沒往多了想,這會兒看到皇帝的臉色才警覺了起來。
這人犯錯的時候,一丁點兒毛病都能被無限放大,且真的是多說多錯。
鄭玉田下去後,皇帝也隨即就起了身。
大山挪步後,華容才舒展胸腔吐了口氣,“娘娘,先才可真是嚇死奴婢了。”
敬則則問的卻是,“上次皇上說讓高總管給我送五千兩的小麵額銀票來,後來送了沒有?”皇帝日理萬機,又事關阿堵物,敬則則沒好意思追問皇帝,就拖到了現在。
華容輕輕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