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艾萍的話就像是一道驚雷,沈麗清在椅子上坐下，她捂著嘴，越看那魚,越覺得一股惡心湧上了喉頭。
她捂著乾嘔了兩下。
王有理愣住了：“你、你怎麼了？”
展艾萍和顧晟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沒說話，他們倆懷裡的寶寶睜著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眨也不眨看著自家爸媽。
“上次來好像是……”
這一下子就像是一悶棍打在了沈麗清的後腦勺，最近忙著工作上的事,她好像忽略了,月事延遲好一段時間沒來。
平日裡恨不得它不來,這一下真不來了，叫人恐慌,沈麗清急道：“天啊！展醫生,你給我把脈試試,真能看出懷孕來？”
展艾萍拉她到小房間裡，給她檢查了身體，又詢問了她最近的情況，“懷了，你要想更確定一點，去醫院檢查吧。”
“恭喜啊。”
沈麗清的臉色木木的，她渾渾噩噩跟展艾萍一同出去，王有理和顧晟手上各抱著一個孩子,顧晟跟王有理道：“老王,看樣子你也得學學怎麼抱小孩。”
王有理咽了咽口水，他懷裡抱著小鍋包肉，小家夥奶呼呼的,被養的敦實，笑起來的時候特彆討人喜歡，但是——
“我，麗麗，咱們這麼快就有孩子啦？”
沈麗清隻覺得天昏地暗：“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
王有理問展艾萍：“展醫生，你能看出是雙胎不？”
“雙胞胎啊？我確定不了，有可能。”
顧晟道：“這才剛懷孕，你就想那種大好事，還懷雙胎，喏，我們家又又圓圓給你們沾沾福氣，一次來兩，兒女雙全。”
王有理頭都大了：“老顧啊老顧，你是不知道，我們王家最近生了三對雙胞胎，我這怕我媳婦兒也是呢，老家那邊小孩子太多了，我媽都帶不過來，所以她也不催生。”
顧晟笑道：“你們家這雙胞胎可真多，羨慕羨慕。”
王有理：“羨慕啊？讓你媳婦兒再給你生一對雙胞胎？”
“免了免了，我現在兒女雙全。”顧晟抱著自家小閨女，弄弄她的小手，心滿意足：“把他倆帶大就行了。”
“就因為怕懷雙胞胎，所以我跟老王約定等幾年再懷。”沈麗清心頭有股不太好的預感：“我總感覺我懷了兩個小子。”
展艾萍笑：“你現在有預感了？剛才還說沒感覺懷孕，這會又有兩個大胖小子？”
沈麗清破罐子破摔：“你家雙胞胎給我抱抱，沾沾福氣先，我要是懷了雙胞胎，給我來對龍鳳胎吧，就像你們顧參謀長說的，一次到位，兒女俱全。”
她這好日子總歸是要到頭了，現在又要上班去工作，還要懷孩子，更是有可能懷雙胞胎。
怎麼什麼事都攤在她身上了？
展艾萍提醒她道：“懷孕了注意照顧身體，我們家老顧寫的小筆記本借給你們家老王抄抄。”
王有理點頭：“成，老顧啊，這會兒我也得抄你作業了。”
“幸好這回你趕在我前頭。”
王有理第一次當爸爸，又是驚慌又是激動，人家顧晟剛得了對雙胞胎，有經驗在這，正好可以學習，“我也享受享受坐享其成的滋味。”
顧晟道：“筆記在薑團長那，他還沒抄完。”
王有理：“都趕到一塊了。”
沈麗清托腮班子：“我們家兩孩子是最小的。”
展艾萍嘖嘖兩聲：“這下接受這麼快？一口一個我們家兩孩子了？”
“我這都快閒了一整年了，閒得發慌，給自己找點事乾也不錯。”每天無所事事久了，也是一種痛苦和折磨，現在的沈麗清充滿激情，在自己的腦海裡畫藍圖：“早生早解脫，總歸是要當爸爸媽媽的。”
“就像那個李主任，她之前天天來逮我，她怎麼那麼閒啊，當婦女主任那麼閒的嗎？她天天來逮我，她家三個小子，現在大的都讀高中了，聽說是要參軍，孩子養這麼大，她就解脫了，幾個小子都不用她管。”
一提到李主任，沈麗清頭都要大了，她窩在家裡也是錯嗎？還要被李主任上門來做思想工作，讓她上進一點，讓她多生兩大胖小子。
王有理道：“李主任是個好主任，有她來勸你我才安心。”
沈麗清道：“她讓我趕緊生兩個大胖小子，她自己怎麼不生。”
王有理道：“人家孩子早就有了，李主任都多大年紀了。”
顧晟道：“恭喜恭喜了。”
展艾萍也道：“恭喜恭喜。”
沈麗清揉了揉耳朵：“我再等一兩個月去醫院檢查，萬一展醫生你診斷錯了。”
展艾萍：“再等一兩個月你還要去醫院檢查？你自己還能發現不了？”
“再拖拖，隻要我沒去醫院確定，我也可以當自己沒懷孕。”
王有理捂著臉：“我這個媳婦兒……”
“老顧，我向你學學。”
王有理愁的要命，他媳婦兒拖延癌晚期，雷打不動的慢性子，他單獨找顧晟說話：“老顧啊老顧，這下我可慘了。”
“我怎麼找個那麼懶的媳婦兒，麗麗她也不是做事懶，她就是慢吞吞的，能慢點做，絕不快點做，能拖兩天，她絕對要拖個三天……”
顧晟道：“這才一年沒到，你就滿肚子牢騷了？你們家小沈還不錯，我瞧著你那保證書，你也沒做到多少。”
“小沈也沒強迫你戒煙。”
沈麗清自己當鹹魚，她倒不雙標，放任王有理不管。
王有理木著臉：“說起來還真讓人不可置信，老顧，你倒是把我保證書上的一條條都做到了，那是我替你寫的啊。”
“臉呢？你可真給自己長臉。”顧晟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他現在成了個奶爸，今早上兒子還賞他一泡童子尿，他最後悔的事，莫過於沒有跟媳婦兒避孕。
這點老王太聰明了。
王有理突然樂嗬嗬地看著他，他看著顧晟，眼前的顧晟人高馬大，一身腱子肉，眉宇間還是去年那樣的桀驁不馴，隻不過……他湊上去前仔細嗅了嗅，一股子奶腥味。
他在顧晟手臂上拍了下，被顧晟抓住手腕，王有理忍不住笑：“老顧啊老顧，你這一身奶味，夠嗆。”
“看到你這麼慘，我就安心了。”
“我再慘，起碼還有你這麼個前車之鑒。”
王有理樂嗬嗬的，往好處想：“以後我媳婦兒給我生兩個乖巧的小女兒多好，爸爸的好閨女。”
“你夢裡的好閨女。”顧晟邪氣一笑：“我才是真正有閨女的人，老王啊，我金口斷言，明年你兩兒子天天吐奶，吐你一身。”
王有理不屑：“我哪有生兩兒子的命，跟你說吧，我們老家那邊，要麼是龍鳳胎，要麼是兩女兒。”
“我要麼跟你一樣兒女雙全，要麼就是兩乖女兒，我還真饞我們老家那邊的孿生閨女，兩姐妹長得一模一樣，可討人喜歡了。”
“我們老家村裡那邊，兩對相同姐妹花。”
顧晟嘖嘖：“行，等著看你的王家姐妹花。”
沈麗清再怎麼不想上醫院去確定，還是被老王押去醫院，還真是對雙胞胎，有經驗的老大夫，跟他倆說，可能是懷了對兄弟。
“估計你倆要得一對大胖小子了。”
沈麗清和王有理被這消息砸在頭上，雖然措手不及，但也很快接受了，她和秦蘭芳一起去顧家看鍋包肉兄妹，沈麗清坐在搖籃車邊，盯著鍋包肉道：“我覺得我懷著兩條魚，要是生出來，一條酸菜魚，一條糖醋魚。”
“我愛吃酸菜魚，我們家老王喜歡吃糖醋魚。”
秦蘭芳道：“我們家大盤雞和小甜豆。”
展艾萍：“等你倆的孩子生了，那可就熱鬨了，咱們都是同一年結的婚，我家鍋包肉年紀最大……這鍋包肉念起來確實繞口，簡單點的，我家又又哥哥和圓圓妹妹”
“是啊。”沈麗清吃瓜子：“你家那鍋包肉我早就想說了，簡單點好，我家大魚和小魚。”
秦蘭芳：“我家大盤，盛你們兩家的大魚小魚鍋包肉。”
“這麼多吃的排排坐，四五道菜了。”展艾萍想著以後個個點名，那可不要太好看。
*
沈麗清的問題解決後，李主任專門上顧家來感謝展艾萍，她走過顧家的院子，進了屋，看見小床上兩個奶娃娃，看得心都要化了。
“這兩小家夥養的多好啊，白白嫩嫩的，這大眼睛也太好看了，小展，怪不得人家都說是你的奶水好，把這兩孩子喂得多壯實。”
展艾萍問她：“李主任，您過來是乾嘛的？”
“感謝你的唄，展醫生，你可算是把我的心腹大患解決了。”
“你說沈麗清啊？”
李玉霞點頭：“是啊，可不是她，她問題可大嘍。”
展艾萍搖搖頭：“她不過是不上班而已，至於成你的心頭大患？”
“你不懂，我這工作可難做了，尤其是給人調解矛盾。”
展艾萍笑道：“我知道，拉架勸架的最容易招人恨。”
兩夥人吵架，去主持公道勸架的反而容易招仇恨。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們乾這個工作，不能太偏袒，你要是偏向一家，哪怕做得對，人家也在背後罵你拉偏架。”
“家庭矛盾最難處理，就說人家夫妻倆吵架吧，你去幫人家一方說話，等人家轉頭夫妻和好了，背後就罵你瞎攪和。”
“有些事情，該和稀泥就要和稀泥。”
展艾萍問：“那你乾嘛還天天盯著小沈啊，小沈在家待著，他們家老王又沒有意見。”
李玉霞歎了一口氣：“他們家老王是沒有意見，老王他們家隔壁有意見，隔壁那徐營長家的老太太，隔三差五找我反應，說沈麗清影響不好。”
“影響不好？”
“可不是麼？這麼好個年輕大姑娘，又有文化又有學曆，在家躺了一年，結了婚了什麼都不乾，飯不做，衣服不洗，孩子也不生，老太太看不慣啊，說她這樣的家屬影響惡劣。”
李主任無奈道：“我尋思著也沒啥惡劣的，要是我，我也想過這樣的日子，誰不想啊？”
展艾萍：“是招人恨了？”
“可不是，這小沈就是招人恨。”李主任笑嘻嘻：“這下可好了，小沈的工作解決了，還懷了雙胎呢，有的她忙，這女人啊，為母則強，小沈的悠閒日子到頭了。”
“我是過來人，就看著你們這些個小年輕一步步這麼走，生孩子，養娃帶娃，夫妻倆之間不就是這些個事。”
“我家幾個皮小子大了，不用我操心了。”
展艾萍笑道：“等以後結婚娶媳婦兒，夠您操心的。”
“還不急，我又不催他們結婚。”李主任樂了：“我啊，開明，他們想自由戀愛就自由戀愛，都是那個時候過來的。”
李玉霞跟展艾萍聊了幾句，又想起什麼，跟展艾萍道：“小展，你也注意點，你也招人恨。”
展艾萍道：“我也招人恨？”
“可不是招人恨，你坐月子，你們家小顧把你伺候的多好，你看看你現在，容光滿麵，再看看你這對龍鳳胎，養的多白白嫩嫩，討人喜歡，還不招人恨？”
“這也招人恨，那也招人恨，乾什麼都招人恨。”展艾萍十分看得開：“招人恨總比找人憐好，我寧願彆人羨慕嫉妒我，也不想彆人可憐我。”
“誰說不是呢。”李玉霞道：“展醫生，你還看得挺通透，等以後我這個婦女主任不乾了，就讓你來當。”
展艾萍連忙擺手：“我可乾不了這婦女工作。”
“你還怪有天賦的，有什麼不能乾？該和稀泥的時候和稀泥，得饒人處且饒人，萬事看開一點，你就能乾，你看看我李主任，我現在波瀾不驚，沒有什麼大事能嚇到我。”
展艾萍恭維她幾句：“我還沒修煉到李主任您這個程度。”
“說了這麼多，我也該走了。”李玉霞揉了揉鼻子，“現在我的心腹大患解決了，我也該鬆一口氣，對了——”
“小展啊，你真會給人把脈？我聽人說你的醫術還不錯，你還會中醫，薑團長家的病也是你治的？”
“李主任，你可以懷疑我彆的，千萬彆懷疑我的醫術。”展艾萍隨口跟她聊兩句。
“那你也給我看看，我懷疑我這兩天得病了，乾什麼都不得勁，也沒有胃口，我不太好意思上醫院……身體哪都不舒服。”李主任遮遮掩掩跟展艾萍小聲說。
她懷疑自己得了婦科病，這個年頭的女人得了婦科病都不好意思去找大夫，因為說不出口，能忍就忍了。
“哪都不舒服？”展艾萍看著她的臉色，一瞬間意會了，她眨了眨眼睛，心想李主任東拉西扯半天，還不就為這事來的。
“你是女大夫，我才跟你說，小展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同誌，你要為我保守秘密。”
展艾萍點頭：“我不會泄露患者的**。”
展艾萍猜測李主任可能得了點婦科病。
她幫李主任檢查了一遍，剛才還說自己處事不驚的李主任懸著一顆心，問她怎麼了。
展艾萍：“倒也沒什麼……就是外傷。”
“啊？”
“我給你拿點藥，就你們那啥的時候，小心點。”展艾萍臉色波瀾不驚，表示自己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她很鎮定。
“哦、哦。”李主任這下鬨了個大臉紅，“我家那個死老頭子沒輕沒重的。”
展艾萍：“……李主任，我再給你把把脈？”
“行，好啊。”
李主任臉紅心跳：“展醫生，我這沒彆的事吧？”
這下展艾萍都不太好說出口了，“李主任，要不您還是上醫院去檢查吧，我怕我說出來，你可能要打我，罵我庸醫。”
“展醫生，你說吧，瞧你這話說的，我一個婦女主任，哪還能動手動腳。”
展艾萍冷靜道：“李主任，你可能是要當媽了。”
李玉霞訕訕一笑：“當媽？我早就當媽了，我孩子都大了。”
展艾萍：“您還是上醫院去檢查吧。”
這麼個個都排隊懷孕啊。
“你上回說小沈懷孕，那是你說對了，但你怎麼可以說我也懷上了，我這都一大把年紀了，我怎麼懷上——”李玉霞都要被她給嚇死了。
“讓張政委陪您去醫院吧，不去往後也得小心點這孩子。”
“彆太過分。”展醫生言儘於此。
李玉霞臉刷的一下變白了。
在這一刻，她迫切地希望展艾萍是個庸醫，是誤診，她怎麼可能懷孕呢？
李玉霞渾渾噩噩回了家，跟張政委把事一說。
張政委罵罵咧咧：“這小展醫術不行啊，怎麼胡亂診病，你都這一大把年紀了，多少年沒消息了，怎麼可能？”
“嗐——我也覺得。”李玉霞原先還沒往那事情上想，現在被展艾萍說出來，她是越想越心驚膽戰，根本不敢細想。
簡直要心如死灰。
“噓，老張啊，你先彆把這事聲張出去。”要是被彆人知道，她李玉霞的老臉都快要丟光了，她要沒臉見人了。
“你怕什麼，這有什麼不好說的，不就是小展誤診嗎？”
張政委根本沒當一回事：“他們這些軍醫出身的，都是些庸醫，經常誤診，就跟那老孫一樣，不靠譜。”
“老張啊，你罵罵咧咧說誰呢？”
隔壁的大嘴巴孫軍醫耳朵也尖，這可不就聽見了張政委的話，孫軍醫道：“我正好要上你家來說事呢，就聽見了有些人在背後嚼舌根。”
張政委：“你上我家來做什麼？”
“我這不是被煩的，薑團，老薑啊，自打他媳婦兒懷孕之後，不對，是自打他結婚之後，他這麼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就跟個毛頭小子一樣，天天問我懷孕之後要怎麼樣啊？你家媳婦兒當初懷孕的時候怎麼樣？你家姑娘小時候黏爸爸不……”孫軍醫繼續抱怨：“我都要被他給煩死了，他跟顧參謀長一丘之貉，拿著小顧的筆記本，還要故意來跟我說事，他就是瞎顯擺，誰家還沒個媳婦兒了？誰家還沒個孩子了？我有兒有女，他還跑我麵前來炫耀。”
“一大把年紀才有個孩子，你說他有臉嗎？他炫耀啥？我在他這年紀，我孩子早就遍地跑了。”
張政委聽了這話笑笑：“老孫，你理解一下，薑團長不容易。”
“‘老來得子’，確實不容易啊。”孫軍醫點點頭，他抱怨一通後，心裡舒服了：“你呢，老張，你剛編排我什麼，誰說我是庸醫？當初你吃的腸胃炎，誰背的你？你高燒不退，誰守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