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德高望重(2 / 2)

“媳婦兒,薑家還送了些罐頭,你要餓了就去吃點。”

展艾萍揉了揉鼻子:“還不餓,我想吃你燒的。”

“那咱就再等會兒。”顧晟聲音放柔了,“媳婦兒,你今天可真黏人。”

展艾萍:“……我才起來多久啊?黏你了?”

“好吧,是我說錯了。”

兩孩子睡了,展艾萍靠到他身邊去,從背後抱了抱他,她是很想顧晟了,這麼長時間沒見麵,陡然一見,舍不得分開。

她說出來的話帶著濃濃的鼻音:“你彆說話,今天不想跟你吵。”

顧晟忍笑道:“媳婦兒,我也不想跟你吵,但是你彆耽擱我炒菜,要不炒糊了,今天吃什麼?”

“你看,有你在我身邊影響,我都手抖多放鹽了。”

展艾萍:“……你自己手抖你還怪我嘍?鹹了你自己吃。”

顧晟扔下鍋鏟,轉頭把展艾萍抱在懷裡,一整大個的抱回屋裡頭去,兩孩子在圍欄床裡還沒醒,展艾萍為了防範,床邊都鋪了一層軟棉被,防止他倆有可能掉下來。

“我們的展副院長先在這裡看會兒孩子。”

展艾萍看了會兒孩子,又有人找上門來了,是李政委家的侄女,李秋玲,一個年輕的二十歲女人,她不梳辮子,留著齊肩的頭發,容貌清秀,穿著碎花短衫和藍色長褲,腳下白襪子,黑色小皮鞋,皮鞋擦得乾淨發亮。

跟薑美惠一樣,這人也是來找對象的,但她不是來找展艾萍介紹對象,而是惦記上了她家的東西。

展艾萍之前那幾身的確良裙子就被她注意到了,今天又瞧見王家有了,又給展艾萍送了些過去,她就來討要一點:“展醫生,你今年做過好幾身新衣裳了,咱們普通人,哪這麼奢侈的,有個一兩件都夠了。”

“我也想做兩身的確良裙子,我拿棉布,再加點錢跟你換。”

展艾萍瞅了眼她拿來的棉布,是塊紅的,應該放了好些年了,她見了也沒生氣,隻是拒絕道:“真不好意思,這不能換,人家老王家剛送來感謝我的東西,我轉頭換出去,以後我還怎麼跟他家見麵啊?”

李秋玲道:“送給你的就是你的,既然是感謝你的,你愛換給誰就換給誰。”

“展副院長,您彆太小氣啊。”

展艾萍道:“我不小氣,但也不跟你換,我家裡暫時不缺棉布,人家剛送來的東西,我承了人家的情,我得留著。”

李秋玲急道:“這有什麼可留的,你就換給我吧,我還年輕著,想做條新裙子去相對象。”

“展醫生,我這塊紅布可好了,你跟我換你不吃虧。”

展艾萍好笑道:“我也瞧著你這塊紅布好,你自己留著結婚用吧,紅的喜慶。”

李秋玲:“我覺得紅色俗,穿出去不好見人。”

展艾萍:“正巧了,我也覺得紅色俗,穿出去見不了人。”

“我在醫院裡,成天見著血,就更看不了紅的。”

李秋玲臉色不大好:“你——”

展艾萍道:“你覺得紅色俗你就拿來跟我換?你是個什麼東西?”

“你這紅布放幾年了?誰知道有沒有破個洞,你敢不敢抖開看看?”

這年頭紅布是值錢的,李秋玲既然打算相親談對象,準備結婚的時候,誰也不嫌紅布多,乾嘛要用紅布來跟她換?不是喜慶的日子,穿紅布出去太打眼了,一般很少人穿這個出去。

如果李秋玲真心想跟她換布,也應該換點平時適用的藍布綠布,可她單挑出來這塊紅布,估摸著有點貓膩在。

“你不想換就算了,還這麼咄咄逼人,我走了。”李秋玲抱著紅布,她轉身走了。

她還真不敢在展艾萍麵前抖開這塊紅布,這紅布是她之前留著的嫁妝,偏生被老鼠鑽了,撒了尿,尿漬乾了,洗都洗不乾淨,仔細聞總覺得有一股子尿騷味,扔了又可惜,留著她實在膈應,就想著來跟彆人換塊布。

若是成功換出去,就算展艾萍後續發現不對勁,那也換不回來了,再加上——那是老鼠乾的,她也能全當事先不知道,讓展艾萍吃個啞巴虧。

李秋玲抱著紅布走了,顧晟把菜端上來,就發現了愣在哪裡的展艾萍,“你怎麼了?”

展艾萍揉了揉鼻子,那股味兒被菜香給衝淡了,“李政委家這侄女可真不是個好東西。”

“怎麼了?”顧晟笑道:“我剛還想著我媳婦兒太厲害了,一天到晚多少人找上門來啊,都是來送東西的。”

展艾萍道:“真都是來送東西的就好了,還有來占便宜的,那李政委家侄女拿來的布,一股子的騷味,我剛才還沒仔細聞到,怪不得等到咱家燒菜的時候來,你說她是想跟我換什麼布?”

顧晟道:“你甭換給她就成了。”

“我真挺討厭這種陰著來的,嘴裡說話說得客氣,卻打著占便宜的主意,明明笑著說話,但又每句話都不說人話,故意挑起你的火氣,把你激怒了,明明是她不講道理,你要是發火罵人了,就成了你是個瘋子,你不講道理。”

顧晟道:“我媳婦兒聰明了,那你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我找李主任告狀去,免得她在後麵編排我,對了,還有那孫軍醫,我也找他說說話。”

中午吃了飯,展艾萍去找李主任,李主任也生了,生了個男孩,她原本就是要來探望的,給送了些糖餅後,展艾萍把這事跟李主任一說。

李主任道:“這李家侄女可真不會做人啊,之前給她介紹對象也挑三揀四的,覺得這不好那不好,現在還拿塊沾了老鼠尿的布來跟你換好布,也確實厲害了啊。”

“說出去她也彆想在這找對象,娶這麼個老婆回去,讓她去四處得罪人嗎?”

“也正好了,她嫌來嫌去,也沒人想要她,我讓老張跟孫軍醫說說。”

孫軍醫是個大嘴巴,隻要他一知道,那很多人都會知道。

孫軍醫現在可是個刺頭,他是老資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愛說話,卻又不叫人抓到把柄,他可不怕得罪人。

還有不少人求著他介紹對象呢。

從李主任那回去,展艾萍夫妻倆溫存了一晚上,第二天展副院長拖家帶口去上班。

顧晟抱兩孩子跟在她身邊,就跟哼哈二將似的,展艾萍拖了個小嬰兒車,領著父子女三個一起上車。

車上好些嫂子注意著他們一家人,展艾萍沒怎麼跟人聊天,下了車,顧晟把兩孩子放進了小車車裡,展艾萍笑道:“你少抱他們些,就怕是黏在你身上舍不得下來了。”

“免得等以後你走了,又哭著鬨著要爸爸抱。”

顧晟:“爸爸隻愛抱媽媽。”

“這兩孩子有那麼黏爸爸嗎?他們更想媽媽,你看,這不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你。”

展艾萍笑道:“今天就交給你來看孩子了。”

“不要讓我失望啊,顧同誌。”

顧晟歎了一口氣:“我儘量。”

“兩傻崽,記得給爸爸麵子,彆哭彆鬨,咱們彆耽誤媽媽上班,你們媽媽可是副院長,管著好些人呢。”

展艾萍哼哼兩聲:“總感覺你在自我吹噓,你手底下管著更多人,我了不起,你是不是更了不得?”

顧晟道:“你們醫生救死扶傷,崇高,偉大,了不起。”

展艾萍:“彆在這裡諂媚了,要說就光明正大的多說點。”

“說你以我為榮。”

顧晟:“……你以我為榮。”

展艾萍嫌棄他:“諂媚都不會,貪官白做了。”

顧晟討好笑著圍上去:“你準我繼續貪了?”

展艾萍:“大庭廣眾之下可彆亂說話,噓!”

“行。”顧晟抱著兒子,“咱們噓噓噓——”

小鍋包肉很給麵子地撒了一泡童子尿,顧晟看著手上不小心沾到的童子尿,他一言難儘:“……”

展艾萍忍俊不禁:“在兒子麵前,彆亂噓噓噓。”

“你還噓噓噓啊,你女兒也要尿了——還真尿了。”

夫妻倆到了醫院裡,給孩子換了尿布,“兩傻崽的作息時間給你排好表了,餓了記得喂,彆等著他自己個兒拉,你噓噓噓哄他尿啊,我看你就很有天賦……”

“是是是,我有天賦,誰讓我們父子父女心有靈犀呢。”

顧晟推著小嬰兒車帶著兩娃在醫院裡散步,跟以前相比,這醫院又闊氣了,醫務人員多了不少,不再是五六個醫生。

年輕的小護士見了展艾萍,個個高興地跟她打招呼,醫院裡新來了十幾個人,他們醫院的總人數超過二十了,比以前熱鬨不少,家屬房都快住滿了,也不能分派單間了,這些單身小護士兩個人住一間屋子。

但他們沒錢再蓋新樓房,所以郝院長隻能痛心疾首地決定:“再加一排平房吧。”

樓房比較難蓋,磚瓦房則簡單不少,成本也低,之前的材料還有的剩,請人過來幫忙,幾天就蓋好了,就跟村裡的房子一樣。

村裡蓋房子,也不用請什麼勞動力,隻要人緣好,一個村的青壯力幫忙來搭把手,用不了多久就把房子蓋好。

“等些天縣裡的指導隊下來,就給安排在三樓的單間裡,還剩個一兩間,真愁人啊,人太多了又住不下。”郝院長十分心焦。

“現在咱們醫院擴大了,病人沒見多,要把效益努力提上去。”

他們醫院由國家發工資,哪怕不把效益提上去,工資也不會少,可郝院長這會正乾得起勁兒,不能接受醫院虧損。

展艾萍勸說他:“郝院長,您彆著急啊,這才剛開始呢,咱們的設備都沒熟悉,真要來那麼多病人,治療不好也是個麻煩。”

郝院長道:“是我說錯話了,醫院裡哪能一切為了效益,醫院是為了治病救人,應該把治病水平提上去……”

展艾萍點頭:“對,這批新來的醫生還是得開展幾次培訓。”

“他們剛來這,得多適應適應。”

新來了兩個外科醫生,目前隻做簡單的清創處理和傷口縫合,就這兩人還做的不大好,要展艾萍手把手教。

其中一個心野著,已經想著要給人開膛破肚動手術。

這兩新醫生還挺有意思的,一個頭大,一個頭小,瞧著就跟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一樣,醫院裡的人看見他倆就愛笑。

兩個人腦袋,一個是籃球那樣的大球,一個是橄欖球那樣的小球,單獨看著還不覺得什麼,湊在一起站著就好玩了。

偏生他倆開會的時候就坐在一起。

展艾萍想著薑美惠喜歡頭大的,或許這個頭大的陳立和她會喜歡,但這人是新來的,人品怎麼樣還另說,她不至於去給人瞎介紹對象。

比起陳立和,展艾萍更欣賞頭小一點的劉社良,這人認真紮實些,隻不過他頭小,不符合薑美惠的要求。

展艾萍去找他的時候,他還在練縫合香蕉皮,他打結打的很快,雙手翩飛。

展艾萍的外科手術水平一般,根本比不上她的中醫水平,或者可以說,她的基礎技能水平掌握的很牢靠,但是具體的手術細節,那就比不上經驗豐富的外科大夫,太複雜的專科手術她做不來,畢竟真正的外科手術大夫,是要靠無數台手術堆疊出來的。

曾經是學生的時候,她也做過無次數縫合練習……老師曾說過她是最有天賦的學生,她也一直都耿耿於懷這件事,但是,一個人的精力終歸是有限的。

重拾手術刀?怕是拾不了了。

她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中醫大夫。

就像她那本《手術技巧》起筆快兩年了都沒寫完,而她的《科學故事》寫得飛起,一篇接一篇的,因為她並沒有太多的手術實操經驗,能寫出來什麼?

讓她放棄豐富的中醫經驗,重新改上手術台,一切從頭開始,又像是撿了芝麻,扔了西瓜,沒必要。

就算醫院裡新建了手術室,最終她還是選擇留在了中藥房。

她選擇了中醫科。

跟劉社良交代了幾句話後,展艾萍回到了顧晟的身邊,顧晟待在她的辦公室,顧晟拿起她的銘牌看了幾眼:“你還在中藥房?你還是個中醫大夫?”

展艾萍點頭:“是啊,你媳婦兒我,是個德高望重的老中醫。”

“德高望重?”

“老中醫?”

顧晟一副“你就瞎幾把吹”的神奇表情,“你想當上德高望重的老中醫,恐怕還要再等個四五十年。”

“老中醫,你人得先變老吧?”

展艾萍:“我偏不老,我要永遠年輕。”

顧晟忍俊不禁:“你個倔強不老的不老‘老中醫’。”

展艾萍:“……”

“你想德高望重,先當奶奶吧,讓咱們的小鍋包肉努力點,給你弄個親孫子出來,到時候我們不老的展醫生帶個小孫子出門行醫,人家懷疑你年輕,你就說我孫子孫女都這麼大了……”

“我們小湯圓也努力點,當不成奶奶也能當個姥姥外婆的,把外孫帶在身邊,同樣能增加你老中醫的可信度。”

展艾萍:“……那我豈不是得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了,他們一成年我就催婚,讓他們趕緊給我生個孫兒輩,好來增加我的輩分?”

顧晟點點頭:“是的,沒錯。”

“算了吧。”展艾萍捏了捏兒子鍋包肉的小手,“你們老顧家祖傳的晚婚,看來是沒希望了。”

顧晟道:“人總得有點希望,你多多努力點。”

展艾萍:“少來這些歪門邪道,我憑正經醫術服人。”

“你看看你,姓顧的,你思想很不端正啊,虧你還是個黨員,你看看你,才當上爸爸沒多久,又夢想著當爺爺當外公了,美不死你。”

“還鼓動我去催婚,你怎麼不自己去行動。”

“儘不乾些人事。”

顧晟笑著摸了摸鼻子:“誰讓他們聽不懂人話,我現在想行動也沒法子。”

兩個聽不懂人話的小寶寶仰頭看爹媽。

鍋包肉和小湯圓咿咿呀呀的張開嘴一陣亂嚎,他們也加入“全家人的討論”。

鍋包肉嚎一聲:“啊——”

小湯圓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兩人一起喔啊啊二人轉。

兩傻崽有來有往的,說得十分火熱。

展艾萍挑了挑眉:“你看你兒子,他現在難道不是在說話,他不是在說人話嗎?他跟你女兒聊天呢,顧晟你聽得懂人話嗎?”

顧晟摸頭:“聽不懂,聽不懂你兒子女兒說的高級人話,誰讓我是這個家的最底層,你是媽媽你肯定聽得懂,你來說說兒子女兒在說啥?”

展艾萍:“他們在說爸爸想屁吃。”

顧晟:“……明明在說媽媽吹牛。”

“你才吹牛,你全家都吹牛。”

顧晟失笑:“我全家有你一個。”

展艾萍把他的臭臉拍開,凝視著嬰兒車裡的幼子幼女,兩個小家夥臉蛋胖嘟嘟的,最近有點要抽條,但是這小臉仍然肉乎乎的,格外討人喜歡。

她想起了自己重生時的願望,重拾手術刀,改嫁死對頭,當時想得太簡單,現在發現,很多事情不儘如人意。

有些年少時的遺憾就成為遺憾吧,殘缺也是一種美好。

不過,目標總歸是實現了一個。

“你媳婦兒我最有中醫天賦,我是個中醫天才!”說罷,展艾萍抬手使勁兒揉了揉顧晟的頭發。

顧晟抓住她的手:“男人的頭是你隨便亂摸的嗎?”

“你吹牛就吹牛,乾嘛動手動腳,你丈夫你兒子女兒又沒耽誤你吹牛,我的天才中醫媳婦兒。”

展艾萍道:“你彆總說我吹牛。”

“我這不是在督促你,你把你吹的牛都實現了,你展大萍萍就厲害了。”

“無論你厲不厲害,你都是我媳婦兒。”

展艾萍滿意道:“算你這張臭嘴懂點事了。”

“唉,我現在就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跟乾爸說,他給我寄了那麼多資料,但是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學生成了個中醫大夫。”展艾萍不好意思再見孫老師的緣故也在於此。

顧晟點點頭:“是啊,你慘了,你背叛師門,你怎麼就成了個中醫大夫,我好像聽說過外科醫生最不相信中醫。”

展艾萍:“顧晟,添油加醋你最行是不是?少在這裡落井下石了。”

顧晟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萍萍,你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不要人家期待你去做什麼,你就去做什麼,太多事情動搖你了。”

“我發現我這個媳婦兒就是有點傻乎乎的,彆人對你好一點,你就想儘可能地滿足他的期待,對自己要求高,怕辜負了人家。”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很多事情不儘如人願,彆太要強了。”

“你真正想做什麼,你心裡已經有決斷了不是嗎?”

“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不要管有沒有天賦,做成了做不成,你都高興,不要為了滿足彆人的期待而活。”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