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果然被禦史諷諫了,席慎行外放後,填他缺的侍禦史行事鋒芒畢露,一張嘴比晏陳還毒,且看他文辭犀利、引經據典,人才!
秦崢被諷得一肚子氣,卻不得不做出虛心接受勸諫的儲君之姿。
回到東宮後發了一通火,讓人去吧林良娣禁足,隨後又招來屬官,陰沉道:“想辦法把林福外放,孤要讓她外放到西北去。”
東宮屬官們猶豫了一會兒,太子詹事小心翼翼勸:“殿下,臣聽聞陛下是想把林福在員外郎任上壓一壓,咱們……”沒必要刻意針對她做什麼啊。
“你都知道,難道孤不知道?”秦崢冷冷道:“把林福壓一壓,屆時接替袁誌美為屯田司郎中,等到了那時候,她就更難動了。”
“殿下,之前不是說過從中書令下手麼?”太子詹事勸道:“黃起年紀大了,用不了幾年就該致仕了,他的兒孫都比較平庸,他定會想在致仕前給兒孫鋪好路的。”
秦崢沉默了片刻,堅決不鬆口:“黃起那邊該怎麼辦怎麼辦,那林福,孤定要她外放了。”
太子詹事見實在勸不動太子,隻能應喏。
秦崢皺緊的眉總算是鬆開了,轉眼看到等在殿外的心腹親衛,把屬官揮退了。
親衛疾步進來,在秦崢耳邊低聲說:“殿下,南邊來人了。”
秦崢眼睛猛地一縮,惱道:“這時候來人作甚?有沒有說是為何事?”
“未說。”親衛搖頭。
秦崢在殿中繞著圈踱步,舉棋不定。
“南邊的人說還是在老地方,殿下見嗎?”親衛問。
秦崢思忖良久才下定決心:“三日後。”
“喏。”親衛領命退下。
不多時,喬裝後的親衛離開東宮,一路避開人,在西市轉了好幾圈才去目的地王興家腳店,在一張高桌旁坐下,叫店家送一壺酒上來。
高桌旁已坐了一個人,那人一身皂色短打,吊梢眼、塌鼻梁、厚嘴唇、唇上兩撇小胡子。
“兄台外地來的?”喬裝的東宮親衛把店家送上來的酒斟了一杯給小胡子,“來京城有何貴乾?”
小胡子喝掉酒,抹了抹嘴,說:“走商的,聽聞京城繁華,心中向往便來瞧上一瞧。隻可惜過得幾日某家就要南下做生意,耽擱不得。”
親衛道:“三日後京中有盛景,兄台不妨欣賞一番,也不枉來京城一次。”
小胡子拱手:“多謝兄台指點,某家定要好生欣賞一番。”
親衛把剩下的半壺酒留給小胡子,又繞去西市東南沽了一壺梨花白才離開。
那小胡子把酒喝完,離開了腳店,在擁擠的西市擠來擠去,沒一會兒就不見其身影。
一直盯梢他的察事聽子跟丟了人,對視一眼,皆是惱怒。
“嘁,這廝好生警覺。”
“先去跟監丞複命吧。”
兩位察事聽子走了,與他們隔了幾米的地方,一名麻衣漢子轉身彙入人群,很快不見蹤影。
察事聽子跟丟的小胡子一路隱蔽走街竄巷,敲響了一座宅邸的角門。
“吱呀”一聲,角門打開,裡頭一個彪形大漢瞅了他一眼,問:“你就是南邊來的?”
“正是,某家姓石。”小胡子說。
彪形大漢把門再打開許多,讓小胡子進去,然後他探頭出去左右瞧了許久,沒看到巷中有人才把門關上。
小胡子跟著彪形大漢東彎西拐,到了一間浮動這盈盈暗香的水閣,引湖水做的水幕讓整間屋子在夏季中沁涼舒爽,一角博山爐中升起嫋嫋煙霧,屋中香味就是從這裡發出來。
“公主,南邊的人來了。”彪形大漢站在水閣外頭通報。
片刻後,裡頭響起一道慵懶女聲:“讓他進來罷。”
彪形大漢引手,小胡子拱手無聲道謝,邁步進了水閣,對輕紗帷帳後的女子拜道:“小的見過荊山長公主。”
“免禮,坐。”荊山長公主懶懶道,侍女搬來一張繡墩放在小胡子身後。
小胡子落座後,荊山長公主說道:“你家王爺叫你來所為何事?”
小胡子不答,反而說:“小的本想先去麵見太子殿下,不想太子並不見小的。”
荊山長公主在帷帳後盯著小胡子看了好一會兒,嗤一聲輕笑:“你人長得醜,膽子倒挺大,竟敢哄到我頭上來了,燕王就是這麼□□手下的?”
小胡子低頭:“小的不敢欺瞞公主,太子的確沒見小的,說是三日後見。”
荊山長公主又是一聲嗤笑。
小胡子不敢再耍嘴皮子,直接道明來意:“小的過幾日便動身去揚州,王爺希望公主能在宮中助他一臂之力,想辦法讓世子能回益州。”
荊山長公主靠在軟榻上久久不語,小胡子耐心等著。
“嗬……”荊山長公主終於出聲了,“若是這事,你告訴燕王,不必來求我,也不必異想天開。他兒子能回益州,隻有兩種情況,除了給他奔喪,就是國喪。”
小胡子臉色不變,放在腿上的手卻一瞬間握緊又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