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1 / 2)

臨近元日,揚州城裡家家戶戶都在掃塵,備下屠蘇酒、五辛盤、假花果,膠牙餳等等食物,城中廛市賣桃符的小販剛把桃符擺上不一會兒就能賣空,州府的儺公儺婆也在操演準備著除夕日的儺儀。

“往年皆是須刺史主持儺儀,今次須刺史去了京城朝貢,就請林長史您來主持除夕的儺儀。”州府衙門主簿向林福彙報元日前後的安排。

揚州現在最大的官就是林福這個長史,一州政務皆向她彙報。

須永壽剛啟程去京城那幾日,有幾人不知是自己自作主張還是被授意,將大量的閒雜事務上報給林福,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們是想累死她。

林福也的確是手忙腳亂了一陣,之後找到一個由頭把這幾人發作了一番,給他們的考課評了個下下——明年的。

“今年的考課已經結束了。”那幾人還特彆不服。

林福看了幾個傻逼一眼,話都懶得說。

揚州司馬龐子友在一旁抱著手爐笑嗬嗬:“今年的考課的確已經結束了,但是還有明年,難道諸位打算辭官不做了?那的確是管不到你們明年的考課了。”

幾人表情大變,惶然不已。

這考課評了下下,罰俸貶謫是沒跑了,貶到窮山惡水之地這輩子怕是也沒出頭之日。

此等懲罰簡直是殺人誅心,不當場罰了,卻又告訴你,你的年終考核完蛋了要被貶謫了,還要整整煎熬一年。

這幾人不僅埋怨起攛掇他們的冉旭,要不是他,他們也不會故意為難林長史,以致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你幾位若是接下來一年好好表現,這個‘下下’也不是不能改,若是表現優異,上上也不是難事。你們好生掂量吧。”林福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看幾人麵上表情緩和了,又說:“諸位身為朝廷官員為聖人辦事,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該你們做好的事情做不好,那有的是人能做得好。誰讓你們來做這種蠢事,目的為何,自己好生想想,彆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幾人麵上表情變了幾變,極為豐富,最後向林福恭敬叉手行了一禮。

這之後,衙門裡暫時消停了,年歲末除了元日這件大事也沒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林福代行一州之長權還是比較輕鬆的。

出頭的那幾人後來去找冉旭,雙方說著說著就撕破臉皮吵起來,若不是須府家丁攔著,他們就要把冉旭揍一頓。這些後續都是晏陳和應鳳岐告訴林福。

啊,對了。冉旭攛掇幾人找林福麻煩這件事,就是“嬴風”“言東”兩人給出的主意。

“有一件事,我們覺得心中沒底。”晏陳應鳳岐讓察事聽子傳話,將林福請來酒壚說話,“我們這次去須永壽的私宅,好巧不巧遇上了龐子友,他在京城見過我們的。不過他看到我們,似乎驚訝了一下,但是假裝不認識我們。”

“你們說,他這是什麼意思?”晏陳眉頭皺得死緊,對林福說:“當初稅糧案,他還在戶部,咱們還在屯田司,他可是恨不得把咱們摁死,搞得咱們跟他殺父仇人一樣。現在看到我居然裝作不認識。”

林福說:“難道他喊你一聲‘晏禦史’,你還敢答應不成?”

晏陳:“……”

“你們之前和冉旭混了那麼久,之前怎麼沒遇上過龐子友?”林福問。

應鳳岐說:“我們先頭都是和冉旭約在外麵,這次去須永壽的私宅還不是因為冉旭在養傷。”

龐子友的態度著實曖昧,林福冷眼旁觀著,他點卯上值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做事不與同僚相交,對揚州官員的示好視而不見,三不五時出門訪友,喝醉了放浪形骸大冬天去小淮河裡冬泳,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奇奇怪怪的。

當初稅糧案發,秦崧就讓人查過龐子友,出乎意料,龐子友不是太.子.黨,且還挺看不上慕容毫的慕容理學,又與揚州、益州沒有關係,與吳王、楚王的人也不親近,也不是皇黨。

他在京城也沒有相交過密的同僚,不附黨不結派,娶的妻子亦是普通莊戶人家的女兒,他遊走在戶部這個權力場,憑一己之力在不過而立的年紀就坐上了四品戶部右侍郎,卻又像是從沒有走進去過一樣,太奇怪了。

“既然他裝作不認識你們,你們就也當做不認識他吧。”林福決定暫時不在龐子友這兒糾結,須永壽不在揚州,此地現在是她說了算,焉能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之前你們說的糧草方麵的異動,我這邊已經在安排人查,等明年春種之後我這邊查起來會更方便一些。追殺你們的人還沒查出來,你們就暫且在冉旭身邊蟄伏,順便探聽一下揚州鹽務。揚州白氏的白五郎在廣陵鹽倉當差,聽說是個虛榮浮誇之人,冉旭應該與他有些來往,你們想辦法結識一下他……”

林福將事情一連串吩咐下來,囑咐他們小心謹慎些,正要悄悄離開,忽然又想起一事,停下腳步,說道:“我瞧你們身邊連個能打的護衛都沒有,這樣,我去找幾個身手好的,正月後你們假裝去牙行買人,把他們帶回去。”

應鳳岐與晏陳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那就多謝林長史了。”

林福秀眉微挑:“你們挺有默契啊。”

應、晏:“同榜之誼,患難之交,自然默契。”

林福點點頭。

晏陳說:“說起來,我們三人皆是同榜。”

應鳳岐看看晏陳,又看看林福,嘿,可不是麼。

林福:“對,我是那一榜製科狀元。”

應、晏:“……”

應、晏:“林長史,好走不送!”

林福搖頭歎息:“嫉妒使人麵目全非。”

應、晏:“……”

從酒壚出來,跟來的護衛們往拉貨的馬車上一壇壇搬屠蘇酒,林福站在一旁動口不動手:“這幾壇大的運回去,咱們元日裡喝,這幾壇小的單獨放,我待會兒要去拜訪長平縣主,這是送她的。”

“林長史,好巧。”

林福循聲看過去,打招呼的竟是胡尤啟,一個人牽著一頭毛驢。

她不動聲色地掃了四周一圈,沒有形跡可疑之人。

“紅山先生,真巧啊,怎麼一個人出門了?”

“友人相邀。”胡尤啟瞧見馬車上的酒壇,再往酒壚看去,“林長史在此處沽酒?怎麼不去城東蔣氏酒壚,他們的酒才是揚州城裡最好的。”

林福笑了一下:“本官初來乍到揚州,人生地不熟,也沒人同我說蔣氏酒壚的酒最好,本官感到很失望。”

胡尤啟笑道:“林長史話裡有話哪。”

林福說:“怎麼會呢。你們這些文人就是容易想太多。”

胡尤啟說:“林長史這是對文人有意見哪。”

“不敢。”林福表情變得似笑非笑,“本官在京城就好生領教了你們文人的那張嘴那杆筆,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罵起人來幾句話就更將人氣死,惹不起惹不起。”

胡尤啟哈哈一笑:“林長史說笑了,一樣米養百樣人,總會有害群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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