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2 / 2)

待掌中沒了雪水,侍衛長恭敬地放開了聖上雙手,再將皮手套細致地展開戴上,棕色手套遮住了白瑩瑩手麵,一直延伸到了衣袖之下。

顧元白抬起手輕輕嗅了下手套味道,處理得很乾淨,隻有熏入味了香氣,他點了點頭,笑道:“隨朕看一看雪景吧。”

但賞景時候,侍衛悶聲不會說話,顧元白才覺得找錯人了。他想了又想,想到了那日看中了輿論人才。

似乎是叫做常玉言?

*

大理寺少卿府中。

常玉言正在撰寫文章,忽然聽見書房外頭一陣響動,他皺起眉頭,壓下被打擾火氣,快步打開門:“你們在乾什麼?!”

他父親身邊小廝正急匆匆地帶著人往這邊走來,見到他打開門就先揚聲喊道:“少爺!聖上請您進宮陪侍!”

常玉言扶著門手一抖,“什麼?”

宮裡來人還在身後跟著,小廝急了,率先跑了過來,催促道:“少爺快換身衣服,聖上讓您進宮賞雪呢!”

常玉言咽了咽口水,隻覺得又慌張又驚喜,他急忙要轉身換衣裳,宮裡來人也緊跟慢跟地跟了上來,見如此忙出聲阻止:“常公子不必麻煩了,這一身就不出錯,先跟著小一起進宮吧,免得讓聖上等太久。”

常玉言羞愧道:“我這一身墨水味。”

“無礙,”宮中人急道,“常公子不必擔憂,聖上不會因此責怪於你。”

這不是責怪不責怪問題,這是他在聖上眼裡形象如何問題。

常玉言心中複雜萬千,但終究還是被聖上傳召喜悅占了上風,他摒棄糾結,正要同宮人離開,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匆匆回了書房,拿了本書卷在袖中再重新出門。

宮中派了馬車來,常玉言上了馬車,半晌覺得有些氣悶,他抬手碰一碰臉,才發覺不知何時臉龐原已燙了起來了。

常玉言先前其實對聖上並沒有這麼推崇。

薛遠是個狼狗子,常玉言能跟他玩到一塊兒去,本性裡就夾雜著放縱不羈,他敢寫那些得罪權貴十三首詩,不是因為他對此憤怒,也不是他憂國憂民。而是因為他想同父親作對,除了這一條,更重要便是賺取一個好聽名聲。

常玉言寫詩是憂心天下蒼生,可他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美酒美食,錦羅綢緞,薛遠和他一丘之貉,內裡腐壞到發臭地步,麵上還有給自己弄出一副金玉其外麵貌。

名聲這東西,對文人來說,有時候比權利和金錢還要有用,有時候甚至可以保命。

察舉製時候,文人想要做官就需要給自己營造名聲,“臥冰求鯉”、“孔融讓梨”都是文人家族背後傳播遠揚結果,這是士人間不必言說潛規則。常玉言家族直到他立冠也沒有給他宣揚名聲,常玉言就隻好自己來了。

能借此讓權貴手將他父親貶謫,也對常玉言來說,沒什麼不好。

可想而知,這一次聖上宣他進宮陪侍,也必定是他名聲起了大作用。常玉言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又覺得慶幸。

若是他沒有名聲,可能聖上永遠不會瞧他一眼。

宮侍駕著馬車在道路上噠噠地走著,雪後京城人人都縮在了家中,常玉言腦子發熱,他低頭整理了自己好幾次,覺得還是一身墨水味,他怎麼能這幅樣子就去見聖上?

常玉言移到車窗處,打開窗門吹些冷風以便冷靜,等好不容易鎮定下來之後,常玉言卻忽而看到戶部尚書兒子湯勉與平昌侯世子李延身影在小巷子口一閃而過。

一個是重臣兒子,一個是勳貴世子,就算是在學府中關係親密,在外時也應當避避嫌吧?

而且若是沒有看錯……常玉言眯了眯眼,可惜馬車一晃而過,他隻匆匆看了一眼,但若是沒有看錯,他們兩人手中拿著,應當是兩幅畫作?

*

顧元白邊看邊走,戴上皮質手套之後,倒是沒人阻止他碰雪了。

常玉言過來時候,聖上正讓人拎著個罐子,自己則小心地將梅花上厚雪掃落在罐子之中。雪落梅花之上,經過一夜醞釀,雪也沾染了梅花香氣,等到雪化之後用來煮茶,便彆有一番滋味。

常玉言上前行了禮,緊張道:“小子拜見聖上。”

“不用多禮了,”聖上放下手頭活,親自攙扶起常玉言雙臂,“上次見你你就拘謹得很,今日朕將你叫來是為賞雪,不必如此緊張。”

顧元白甫一握上了常玉言手臂,就感覺到了他衣服下緊繃起來皮膚,啞然失笑道:“朕當真那麼可怕嗎?”

常玉言麵上一熱,悄悄抬眼去看。

顧元白已經笑著帶他繼續往前走去,侍衛們跟在五步遠之後,宮女們接過了罐子,繼續在梅花下收集著春雪。

平日裡,顧元白不會去穿龍袍,他穿均是常服,常服邊角低調繡著暗紋,在行走間好似有遊龍攀附。

落在身後青絲上夾雜著幾瓣沾雪梅花,常玉言看到了,多看了好幾眼,卻不好意思出聲提醒。

待逛完了宮中雪景,常玉言被聖上留下來用了晚膳。晚膳結束之後,眼見著就要走了,常玉言鼓起膽子,從袖中掏出了那本詩集,饒是此刻,他也不由感歎自己臉皮之厚,“聖上,這是小子近日整理出來詩集,取了以往尚且入得了眼詩作,還有自上次遊園回來後所得,若是聖上不嫌棄,小想要將此獻給聖上。”

薄薄一本詩集,這應當還是原稿,上麵還有皺起來小折。

顧元白也對這個有輿論人才潛質人才新詩有興趣極了,如果是佳作,那麼他相信,絕對很快就會傳遍整個京城。

先前皮手套已經在飯前摘掉,顧元白笑著翻了一下詩集,隨意看了兩眼,笑意加深。

相比於他之前寫十三首諷刺權貴詩,這次作品倒是迎合他這個統治者品味了。

顧元白將詩集遞給田福生收好,忽而想起什麼,促狹一笑,“玉言同薛將軍家大公子應當是好友?”

常玉言不明所以,謹慎點了點頭:“是。”

顧元白緩緩道:“幾日前,朕聽聞薛九遙雙膝受了傷,此事玉言可知道?”

常玉言一愣,什麼?

瞧著他什麼都不知道表情,顧元白眉頭一挑,悠悠笑道:“等玉言出了宮,不如去薛府瞧上一瞧。再替朕同薛將軍和薛九遙說上一句話,若是他們需要,朕可派宮中禦醫前去薛府為其診治。”

聖上慢條斯理:“畢竟是朕愛卿之子,未來大恒將才,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那可真是大恒損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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