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他揚起韁繩猛得踢了一下馬,顧元白慣性朝後落在了他懷裡,薛遠護著他,駕馬朝著不遠處策馬聲而去。

馬背上人被顛得一起一伏,小皇帝一下下離開又重新落入掌心,腿根沒有先前疼了,但顧元白臉色卻越來越青。

被一個男人這樣護著,顧元白覺得丟人。

朝著這邊找來褚衛和侍衛長也聽到了馬蹄聲響,加快速度往前一看,果然是聖上和薛侍衛。

他們停馬翻身下去,“聖上可還好?”

薛遠及時停了馬,將手抽出,道:“聖上磨破皮了。”

顧元白沒出聲,冷臉下了馬,薛遠跟在他身後,正要再說些什麼,就聽聖上語氣冷厲道:“跪下。”

撲通一聲,在場三個人全都跪了下去。

眼睛盯著地麵,跪得規規矩矩,腦袋低下,乖乖順順臣服。

到現在,顧元白馴了薛遠多少次了,讓他知道多少次疼了,但他就是不怕。

“薛九遙,你膽子怎麼這麼大,”顧元白聽不出喜怒,“這麼大膽子,下次是不是就要往朕政務上伸手了?”

顧元白沒讓他抱他,他就敢徑自抱他。讓他抽出手,他當做沒聽見。

哪條狗會這麼不聽話?

薛遠神情一凝,他眉目壓著,深深俯拜:“臣不敢,臣請罪。”

整個氣氛凝滯,猶如結冰,誰都不敢大聲喘上一氣。

薛遠又是一個請罪。

“薛侍衛,”良久,聖上才淡淡道,“這條路上馬蹄印子礙了朕眼,朕罰你將這條路擦乾淨。什麼時候一點兒印子都沒有了,什麼時候再散值回府。”

“是,”薛遠埋著頭,看不清楚表情,“臣會將這條路打掃乾淨。”

說完這話薛遠,一刻鐘之後就知道自己說輕鬆了。

聖上派人讓宮侍牽著宮中馬來回在這條路上踏來踏去,馬蹄上還踩著不知是泥水還是馬糞東西,薛遠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看著滿地泥濘不出聲。

皇帝舉動明晃晃,一點兒也不怕薛遠看出來,他就是在和薛遠說:朕不高興,朕一點兒也不高興。

朕懶得用其他方式去懲罰你,既然你不怕疼,那你就去泥裡馬糞裡滾上一圈吧。

肉那麼軟,脾氣卻那麼硬。

薛遠抬起右手看了一會,剛想放下,卻從手上聞到了一點清淡香氣,不得了,和之前那枚手帕、那件皇帝穿過衣衫上一樣香氣,既高貴又奢靡宮廷熏香味兒,隻有貴族才能用好香,這香染上衣衫後就會彌留久矣。

就被小皇帝坐了那一會兒,上上下下顛了幾次,手就染上了香味,這宮裡頭香都這樣厲害?

那天天穿著這衣裳小皇帝,豈不是自己身上各處肉都是香?

薛遠一邊漫不經心想,一邊拿起了灑掃工具。

寢宮內顧元白還不知道他是在想什麼,禦醫給送來了藥,他自己給自己上了藥。上完藥後,顧元白披上衣服起身,藥膏味道在宮殿之中四散。守在一旁田福生擔憂問道:“聖上,傷怎麼樣?”

“蹭破了些皮而已,朕什麼時候少受了這些傷了?”顧元白隨意坐下,問道,“齊王可有說些什麼?”

田福生道:“齊王殿下一直求著見您。”

顧元白微微一笑,“還有臉見朕?”

自嚇完了宗親之後,還真有不少人在府中徹底查探了一遍,有監察處人暗中相助,真讓這些宗親找出了些盧風人。這件事可把宗親們嚇得頭冒冷汗,接受顧元白賞賜時候都哭得淚流滿麵。

齊王和他一大家子就被無情關在監獄之中,對待沒有實權沒有能力還命比天高人,顧元白一向不給他們留麵子。

但也不能太過分,因此齊王一家享受得都是單間監獄,每日好吃好喝供著,還有表演節目在眼前上線。

就是這表演節目,有點血腥和可怖了。

養尊處優一家人,親眼看著犯人在自己眼前受刑,各種各樣殘忍手段和血腥氣息在周圍飄散。如此過了幾天,齊王一家肚子空空,餓得睡不著覺,但一點兒胃口都沒有,看見那些大魚大肉就想吐。幾天下來,人人憔悴不已,都瘦了一大圈。

齊王剛開始還仗著自己是顧元白皇叔,在監獄中要讓那些獄卒將他放出去,可幾天之後,老人家已經失去了生氣,哭著嚎著要求見顧元白,要顧元白看在他們是宗親份上網開一麵。

網開個屁!

顧元白留他一命就是因為他還有用,都培養期下一任皇位候選人了,還講究什麼宗親情分?

齊王敢插手,敢肖想皇位,還蠢得同盧風手下商量著肖想皇位,這樣皇親國戚看在顧元白眼裡,蠢得簡直比薛家二公子還要蠢。

不給他一點教訓,他下次還敢。

顧元白認為齊王背後一定還有朝堂之中人,官職還一定不低,不然就齊王那個慫貨,隻盧風手下慫恿,他還不敢。

顧元白吐那一口血可不能白吐,他不好對齊王一家用刑,那就隻好采用精神折磨了。

說起齊王,顧元白就想起了齊王那個小兒子,“他口中所說聰慧堪比朕兒時,天生仁善幺子,似乎叫做顧聞?”

田福生道:“聖上記得是,因著聖上說無需將顧聞小公子也抓起,因此顧聞小公子還在齊王府內,被奴仆照顧著呢。”

顧元白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先帝在時,齊王還算是乖覺。他如今敢如此大膽,都是想著朕身體不好,想冒一冒險。”

就是這樣才可恨!田福生知曉聖上為大恒朝做了多少打算,知道聖上每日有多麼勤政,哪有皇上這麼好做?他們這樣人就算做上了皇位,怕是早就被盧風給弄成了傀儡!

但齊王一事,也給了顧元白提醒,下一任接任者,也必定會在宗親內選擇。

顧元白沉吟了一會兒,道:“朕可不想……”

可不想養一個宋英宗趙曙那般接任者。宋英宗養在宋仁宗名下,在宋仁宗死了之後還想尊自己親生父親為皇考而尊宋仁宗為皇伯,其他不論,但論這點,若是顧元白是宋仁宗,怕是都要被氣吐血了。

先帝在時處境就如同宋仁宗趙禎一般,生子嗣早夭,膝下沒有兒女,直到四十歲之後才收養了當時年紀尚輕和親王,並對和親王說,他一直都是先帝親子,隻是宮內夭折皇子太多,才把他養在了宗親處。

而當顧元白出生後,先帝大喜,但也沒有如宋仁宗一般將和親王譴了回去,而是兩子都在膝下養著,隻是一個當未來皇帝養,一個往武人方向養。後來見和親王有幾分帶兵天賦,先帝才讓其有了些輔帝作用。

在這一點來看,先帝做要比宋仁宗好。

不過若是顧元白真死了,怕是後繼者是誰他都無法決定。監察處人私下中還在探尋著各處神醫,隻是監察處人還是太少、建立太年輕了,而大恒又太過大了,直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好收獲。

聖上同田福生說話時,褚衛眼觀鼻鼻觀心,半分不為所動,也不將這些話往心中去。

等到顧元白思索回來,餘光瞥到褚衛時,眼睛忽一頓。

未來能臣,有宰相之能,而監察處什麼都不缺,就缺有一個能使其鋪滿整個大恒土地上領導者。

這個領導者要有極強耐心、有極深城府可以讓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還要有足夠深忠誠度。

顧元白在心中過了不到幾秒鐘時間,就否定了褚衛進監察處想法。

褚衛有才,未來或許會成為飽受官海沉浮後不動聲色能臣,但現在不行,而且忠誠度?算了吧,他不信任褚衛。

褚衛注意到了聖上目光,他合上書,上前一步躬身道:“聖上有何吩咐?”

“褚卿上值之後,可有與榜眼郎和探花郎接觸過?”顧元白端起茶輕抿一口,“你們三人均有大才,同在翰林,應當很聊得來才是。”

褚衛沉默一會,道:“如聖上所言,臣等三人姑且算是聊得來。”

孔奕林還好,低調不說話埋頭乾事。但排在第三名常玉言,未曾接觸前名聲很好,接觸了之後才知道此人是一個假文人,詩寫得憂國憂民,但人卻不是如詩作那般。

而孔奕林……褚衛眉頭一皺,孔奕林平日裡那麼低調,今日翰林院派遣人到聖上身邊時,孔奕林卻主動站了出來,想要到聖上身邊侍講。

雖然最後即便被拒,但孔奕林仍然風度翩翩,毫無異議地坐了下來,平靜無波臉上也看不出絲毫遺憾表情。

即便孔奕林再如何低調,但褚衛仍本能一般直覺他不簡單。

顧元白笑道,閒聊一般地道:“褚卿如何看榜眼郎?”

果然,聖上對孔奕林很是另眼相看。

褚衛垂著眼,冷靜道:“榜眼郎大才。”

五個字,沒了。

顧元白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一句,不由啞然失笑。

褚衛這性格,和薛遠在一起時,兩個人不得互相噎死?

想到薛遠,顧元白就想到他現在應該正在掃著馬糞,抱著不足為外人道也惡劣因子,顧元白起身,促狹道:“走,陪朕出去走一走。”

朕帶你去看看你未來社會主義兄弟情對象,讓你看看你未來兄弟是怎麼掃馬糞。

這等畫麵,怎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