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1 / 2)

科舉是一層遮掩官僚製度的布,前十名的學識已經不相上下, 再這個情況下的排名,考慮的就多了。

十份卷子已經除了糊名,顧元白讓臣子們來回將這些卷子看了一番, 才笑著問道:“諸卿認為這屆新科進士如何?”

政事堂與樞密院是軍政兩府, 最高行政官員自然也陪在聖上身旁。樞密使趙大人扶著發白的胡子感歎道:“我大恒人才輩出,各個都是逸群之才,這十份卷子都是錦繡好文章, 此乃大恒之福。”

政事堂的臣子笑著應和。

顧元白沉吟一會, 挑出三份卷子放在最前頭,指了指褚衛的卷子, 感歎道:“會試的頭名, 即便是殿試的卷子也寫得分外出彩。”

禮部尚書忙說:“聖上, 褚衛還曾是七年前的解元。”

“哦?”顧元白道,“巧了。”

其他人笑了起來,顧元白笑著又指了指孔奕林的卷子, “諸卿認為此子如何?”

樞密使思索了一番, 道:“此子心有溝壑,最難得是腳踏實地, 又不欠缺銳意鋒芒,是個實乾的好人才。”

顧元白點了點頭,“一甲三名就在這三人中選出來吧, 但如何排列,朕卻頭疼了起來。此三人在朕心中不分高下。”

戶部尚書提議道:“聖上不若見見這三人?”

顧元白欣然:“也好。”

他中意孔奕林,而朝中出身山東的命官也未曾抱團, 此人才華橫溢,出身寒門,策論寫的腳踏實地又暗藏鋒機,可堪為狀元。

褚衛作為未來的能臣,也是了不起的人才,但此時的褚衛未經曆過官海浮塵,寫的東西雖貼近民生,但頗有些偏激。不過他的父親官職低微,無政黨之爭,倒是無事一身輕,點他為榜眼最為合適。

最後探花郎,就可以挑名聲大、而又有些實才的學子了,恰好可以給他看好的輿論人才常玉言造勢。

片刻後,門旁的太監高聲道:“宣褚衛、常玉言、孔奕林覲見。”

三個人對視一眼,迎著身後學子嫉妒羨慕的目光麵色不變地進入了偏殿。這三個人一個比一個年輕健康,各個都是修長筆挺的年輕人,顧元白臉上還帶著笑意,在看到孔奕林進來時笑意卻突兀地停住了。

孔奕林相貌平平,但一雙眼睛卻極為深邃,有的人隻靠眼睛便能讓整張臉熠熠生輝,孔奕林就是如此。但這一雙眼睛,卻絕對不屬於大恒朝國人的眼。

散亂的記憶中猛然閃出一個點,顧元白突然想起來了這個孔奕林是誰。

《權臣》這部劇中曾借用黃巢起義的史實編寫過相差不離的劇情,黃巢就是那位因為被唐僖宗嫌棄容貌醜陋而被罷黜的進士,此事間接促進了黃巢的起義,後麵甚至逼得唐僖宗逃離了長安。

在《權臣》之中,孔奕林便扮演的是這樣的角色,他不是醜陋,他被罷黜的原因是因為他有西夏血統。

若是顧元白沒穿過來,這個時候還是權臣盧風在把持朝政。盧風是一個固執霸道的保守派,他自然不會讓有西夏血統的人在大恒朝入職為官。

被罷黜後的孔奕林孑然一身,他直接舍棄了大恒人身份,轉投西夏以發展國力,以一個小小的西夏,最後逼得大恒連丟五六座城池,若是記得沒錯,最後還是薛遠帶兵上陣,打了一場立威之仗。

顧元白緩緩收斂了笑。

過了一會兒,他起身從桌後站了起來,走到三人麵前。

聖上的身上攜裹著宮廷中貴重的熏香味道,這種味道清香淡雅,卻又極為綿長濃鬱。說起來矛盾至極,但就是讓人聞著就知曉尊貴二字。

站在這兒的三個人長得都比聖上要高,即便是恭敬地低著頭不去直視聖顏,也能看到聖上走動時披散在背部的青絲。

孔奕林一雙眼睛儘顯西夏人的容貌特征,他雖然麵上不顯,但心中還是為自己的這一雙眼睛感到憂慮,如今瞧見聖上走近,頭低得更深,不著痕跡地減弱著自己的存在感。

可偏偏聖上就站在了他的麵前。

“孔奕林,”聖上聲如珠落玉盤,“朕看了你的策論,寫的讓朕讀起來酣暢淋漓。”

孔奕林更加謙卑地彎著腰,“學生惶恐,多謝聖上賞識。”

聖上道:“抬起頭讓朕瞧瞧你。”

孔奕林謹遵禮部教導的麵聖禮儀,頭部抬起,眼睛垂下,他隻能看到聖上胸前龍袍的紋路,顧元白卻能清清楚楚、近距離看清他的這一雙血統偏於西夏的雙眼。

垂眼時睫毛密集而長,隻看這雙眼,倒有種玩偶娃娃的感覺。

顧元白原想看清他瞳內顏色,但孔奕林應當是憂慮過重,他實在是太守禮了,眼睛半分不往上抬,可見因為這雙眼睛受過多少的磨難。

聖上一直不說話,孔奕林的心都沉了下去,他倏地撩起衣袍跪地:“學生同聖上請罪。”

顧元白長舒一口氣,俯身扶起了他,“你何罪之有?”

孔奕林忡愣地順著力道起身,神色茫然。

顧元白輕鬆笑道:“奕林有大才,朕珍惜都來不及,哪裡會怪罪?”

一旁的褚衛和常玉言就這麼看著這君臣相合的一幕,兩個人一個麵色不變,一個笑得如沐春風,不約而同想起來殿試時聖上在孔奕林身邊站了良久的事情。

這個孔奕林,究竟是有多大才?勞聖上如此另眼相待?

顧元白同前三名挨個說了幾句話,就讓他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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